一夜无话,李寇次日起来,就看到折丽姝红着眼睛站在他门口,像兔子。
    “怎么?”李寇冷下脸。
    折丽姝嗫嚅几次才发誓般道:“我要活自己!”
    这不笨就应该的么?
    李寇道:“那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他觉着这句话是在鼓励。
    折丽姝却觉着是在歧视。
    李大这个人,对贫民多有温言好语,带富贵人家居高临下。
    这是刘法对李寇的小评价。
    这一点,她今天体会到了。
    折丽姝说道:“你且瞧着……”
    “你活自己的精彩,要我瞧着做什么?”李寇奇道。
    折丽姝气到发昏。
    “李大,你是个大败类!”折丽姝丢下一句撒腿便跑了。
    李寇很生气,吃饭的时候与马姑娘谈及此事还耿耿于怀呢。
    马姑娘叹了口气,端着晚饭走一边去了。
    李大,你真是个败类!
    吃过饭,杨娘子才起床。
    “你们去,我不想去了。”她竟懒得去送刘仲武。
    这一夜她可没怎么睡好。
    李寇道:“看你精神状态很差,去了也是白给。”
    这话又气到杨娘子冒火。
    “且看这厮怎么解决我们的事!”杨娘子一封书信交给人带去到平夏城。
    李寇哪里知道此事,他多日在山里未见城中生活。
    此刻,闲溜达往城门口去,李寇见道旁多有小吃,便问及价格,得知一大碗面也不过七八文钱,心下才放心。
    “蔬菜少得很。”吃饭的人很抱怨,“渭州地很少,菜多在山里,但如今渭州人口也多,自外地来的菜,多半是从庆州,环州,乃至从秦州,价格高,司户纵有严令,也止不住菜价飞涨,何况今年蝗灾,倒是猪肉多了一些。”
    说起此事行人多有赞美。
    有老者赞道:“非李大,咱们吃的猪肉总有一股臭味,如今虽只多了一套调料,但烹饪法子多了许多,只是咱们的铁锅不如李大所有,若不然……”
    这让李寇又瞧到一个商机。
    只不过,边陲的铁器,哪怕只是一口锅,也要在官府报备,防备西夏人大批买去打造刀枪。
    “此事须与司户商议。”李寇一边走一边想。
    到城外,曲隽在当值。
    “来早了。”曲隽请李寇吃茶,李寇婉言谢绝,他可不习惯在茶叶里加香料,曲隽遂问道,“山寨只怕今年也难全部安置妥当吧?北原上地多,大郎要种麦还是种菜?”
    这不但是官府要问的,曲隽也想知道。
    他家如今也开了一家菜铺,只不过是以旁人的身份开的。
    李寇道:“曲二哥想转行卖粮?”
    曲隽道:“哪里能做得来这个啊,不过是别处也有一些亲朋,想每日多些收入。”趁别人不备,曲隽急声道,“各地均有荒地,大郎何不尽快购买?”
    哦?
    这么说来曲家无意开拓那么大的生意?
    “走马承受一封表章上去,正好教清流得了好借口。”曲隽道,“何况,各处买田置业,那是将门取死之道,你当各家只敢在所值下去购买土地,是别处没有路子?不准啊。”
    李寇略有些担忧。
    “你小子既要学文,何必怕这个。”曲隽苦笑道,“文臣置办土地,万顷也是等闲。武将倘若买地,那便是违制,除非朝廷赏赐,然西军将门哪个能得朝廷赏赐?多赏钱。”
    李寇有点挠头,那他购买土地……
    是了。
    是马姑娘购买土地。
    这与他何干?
    “只不过往后你名声难听一些。”曲隽笑着道,“国朝多有为钱财,一方诸侯也与有钱娘子结婚的,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话不但没让李寇高兴起来,他反而警惕至极。
    钱与权的结合,必然导致钱为权开路权为钱谋利益。
    曲隽见他面容肃穆,好奇一问。
    李寇也不好说自己的想法,便推托说“折公以家事托付”。
    这一下,曲隽也严肃起来。
    他劝道:“大郎惯有法度,若真能劝他二人和离那也是一件大喜事。”
    “喜什么。”李寇便知这些将门都知道此事了,遂抱怨,“杨娘子,如胭脂虎,若留在渭州,我哪里有安生日子过啊。”
    “怕什么,胭脂虎……”曲隽忽然奇道,“你怎么给杨家妹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好听吧?
    李寇颇有些得意,对杨娘子他也只能占到口头便宜。
    “你小子……”曲隽目光奇怪,半晌才笑道,“好事,好事,走,我还未吃过早膳,都怪你,带的什么三餐习惯,如今一顿早膳不吃,竟觉着难受,你须请我吃面条,一大碗——要加肉!”
    这人也小气,身上只揣着一点小钱。
    吃着饭,李寇看到刘仲武带着家眷缓缓出来。
    折可适方巾长衫,骑着马跟刘仲武走在前头。
    后头跟着一群小字辈儿,都是来送刘仲武的。
    这也可见这些西军将门的利益,他们若没有联手必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李寇与曲隽站在城门外等片刻,刘仲武出来时,见李寇神色平淡,心头多有一些赧然。
    他也没多少钱,李寇却从未问过。
    “记着按时吃药便好。”李寇叮嘱。
    刘仲武长叹一声,与折可适并骑往前头去了。
    怎么?
    李寇正惊讶,刘锜在车里冲他招手。
    怎么?
    原来,叫他的不是刘锜。
    刘夫人看左右无别人,竟悄然问李寇:“此番气疾缓解了,本该不麻烦大郎,只是,老身有一事,如今也正烦恼,大郎可有教我之法?”
    李寇下意识地警惕。
    别说又是刘家的家事啊。
    真是。
    “大儿年长些,内宅也多有不和,两个强势的,互相都豪横,老身既不便做恶婆婆,又不当做强摁牛头去饮水的火星,若然,只怕大儿大媳妇必然一点又着。”刘夫人热切问道,“大郎可有教我之法?”
    刘锜在车里忍着笑,只翻覆打滚。
    李大,如今可算真的妇女之友了啊!
    李寇长叹一声,也只好依着刘夫人的心意劝说。
    他直说:“古语说‘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倘若管着不教打起来,且随他们心意。”
    这……
    “他们能打到什么时候?”李寇道,“谁过了,打谁一顿先,只要圈定在圈子里,他们哪里能闹出波折。”
    他心里只是埋怨,折可适只图便利把折大两人的内宅之秘事交给他做,这下好,他好端端一身医术竟成了妇女之友。
    难不成,过段时间再开一个北宋夫妻感情调解事务所吗?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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