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转西,依旧灼热难当。
    俯瞰兖州军方圆数里的圆形庞大阵列,已是犹如生生凿进了三个橛子一般,这三个橛子刚好形成品字状对兖州军形成包夹。正北面,万余濮阳军列阵与其攒射对轰,投石床弩不绝,箭如雨下,焦灼对峙。
    西南方向,护卫军八位将军势如猛虎,率着麾下万余铁骑如入无人之境,长驱而入,直捣兖州军腹地。驱赶着济北溃军、兖州溃军往前往前,但见着有将士聚集一处意图聚众反抗者,二话不说,直冲而上,举枪便刺挥刀就斩。
    斩杀间,对面却是一阵暴雨狂雷,在遍地凌乱哀嚎惨叫声中,分外刺耳。护卫军铁骑不由闻声而看,只见对面一彪马军逆流冲杀而来,端得是迅猛,原来是兖州马军。这兖州马军本是布置在东南方面,刘岱军皆以为东平军自东南而来,东南方向方是正面战场,在那里铺摆了大量拒马鹿角,马军亦是护卫左右。可谁知东平军却是由西南方向鲍信军列阵处冲入呢?
    马军司马乃一虬髯壮汉,手持一杆狼牙铁棒,驱马直冲而来,边冲边朝溃逃将士大叫:“不许退,不许退,与俺一同斩杀贼寇!”
    见得溃军无有反应,他却是狼牙铁棒朝前直指,朝麾下马军嘶吼道:“杀!挡了贼子!”霎时间,马声如雷,数千马军雷霆咆哮而来。
    “终于来点硬的了……”护卫军诸位大将相顾一笑。
    “来吧,我董平等你们半天了……”双枪将董平俊眉一挑,挥舞双枪虎虎生风,显得兴奋异常。
    霹雳火秦明一抹脸上胡须上的血污,咧嘴大笑:“来来来,让秦爷爷砸了你们的脑袋……”
    赵云神色刚毅,举起手中龙胆亮银枪,振声大喊:“杀!……”
    “杀……”万余护卫军铁骑发出冲天的呐喊,策马拉起十二分的速度,如铁流般向对面扑了过去。
    正如火星撞地球一般,两片黑色的铁流“彭”的撞在一起,山崩地裂,风云变色。无数的长枪借着汹涌的马势死命刺出,杀气凌厉,势不可挡。“啊……啊……”霎时间,惨叫声凄厉响起,惊天动地,连绵不绝。无数个身影惨叫着摔落下马,无数的战马悲鸣着倒下地。
    两军人马都太多了,根本就凿不穿彼此的阵列,猛烈的冲刺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停了下来,双方骑兵彼此混于一处,开始陷入混战。
    兖州马军司马仗着勇武,一次集体对冲穿凿,狠狠地面前冲击而来的护卫军将士头颅砸个稀烂,可是一回头,却是发现,己方数千人的骑兵,又宽又厚的阵列,居然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数千自家骑兵已是不足三成,摔落在地、甲碎枪断、身躯洞穿、血肉模糊、哀嚎惨叫的居然绝大部分是自家麾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马军司马悲怆大叫。
    “因为你等不堪一击……”董平手中长枪刚刚从一个兖州马军身体里拔出,噗得带出一片血水,溅得满脸都是,狰狞而叫。
    “哈哈,看看吧,我等无敌铁骑……”秦明烽火狼牙棒一指正前方。
    兖州司马闻声回头望去,不远处的前方,一彪军马在如此凶猛的对冲穿凿之下,居然不可思议地依旧保持队列齐整。那军人马战马匹匹高大,身披锁甲,刀枪难进,骑士个个身材魁梧,身穿玄甲,面带兜鍪,手持丈八粗大钢枪,在当头一将的率领下,万众一心,整齐划一,一刺一收,举重若轻,娴熟无比。在如此刺杀之下,面前无一可挡者,遇着即亡,碰着即死,势如破竹,毁天灭地。
    “铁甲重骑……”兖州司马失声而叫。
    “铁甲重骑个娘……重骑在那面厮杀正痛快呢……”秦明见着对方也是使唤狼牙棒,难得的有耐心讲话,“哈哈,此为陷阵营。有重骑的强硬,更有重骑没有的速度!哈哈……”
    “投降罢……”秦明前面说话目的就在此,他朗声而叫。
    “主公待我不薄……绝不投降……”兖州司马悲怆回应。每一个阵营里都是有英雄好汉忠义之辈的,这兖州司马算得一个。
    “那就让董爷爷送你一程……”董平离这兖州司马最近,闻声大叫。
    “杀……”那兖州司马不再说话,只虎吼一声,拍马向董平冲来,高高举起手中狼牙铁棒。
    “来得好……”双枪将董平也是一拍马背,纵起马速,朝那司马对撞了过去,背上那两杆绣着“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的猩红小旗随风猎猎作响。
    “砰……”那司马手中狼牙棒重重的砸在董平双枪之上,发出震天巨响,闪耀点点星花。
    董平趁着对方狼牙铁棒劈下未收之际,左手长枪格住狼牙铁棒,右手长枪却是顺势向前一刺,疾如流星,快如闪电。
    “噗”的一声,已是刺穿那兖州司马铠甲,刺进对方胸膛,一刺一收,霎时,血如泉涌,那司马不甘的咆哮一声,“咣当”狼牙铁棒坠地,人已是重重坠地。
    “唉,可惜了一条汉子……”一旁秦明感慨了一下。
    “杀!……”见得对方主将身死,护卫军铁骑精神更是大振,喊杀声更烈了。
    残余的兖州马军哪里还敢再抵抗,俱是魂飞魄散,一拍马臀,回身就跑。那陷于阵中的,胆怯者干脆丢了刀枪,举手投降;还有自认忠义意图反抗者,被护卫军将士围将而上,砍杀了事。
    ……
    “报……东南面东平军猛攻我阵营,我军难以抵挡……”
    “报,报……马军司马阵亡,我兖州铁骑全军覆灭……”有将士慌慌张张将军情报与中军刘岱。
    “啊……”刘岱接连闻得恶耗,哪里承受得住,惨叫一声便摔下马来。
    “主公……主公……”如此情景吓得一旁王彧、许汜、王楷、王肱四大谋士魂飞魄散,四人慌忙下马来救。
    刘岱悠悠醒转,面如金纸,神情萎靡,他颓然叫道:“诸位……我等……该如何?”
    四人相顾望了望,俱是垂头丧气,不敢多语。
    “难道就这般了么……莫非我就死在这里了?……”刘岱面色更是灰败,泪如雨下,掩面而叫。
    “主公,东平军凶猛,我军却是难敌呐……主公当思退路也……”踌躇了一番,主簿王楷低低说道。
    “退路……对,退路……”刘岱恍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坐起,叫道,“退路,诸公,速速思量,我军退路……”
    “退路?何为退路?……”别驾王彧皱眉而问。
    “或许,或许寻宋江一谈,双方罢战?”谋士许汜早已是心惊肉跳了,他一直思量休战,只是碍于脸面,不敢说出。
    “罢战!对,对……罢战……”刘岱忙不吝点头,那花白稀疏的胡须随着头颅点动一颤一颤,煞是可笑。他嚷道:“罢战,就是罢战……诸公哪个愿为使?与某赴宋江处谈判……”
    四大谋士又是相互而望,相顾无言,两军如此大战,加之胜负已分,此时为使赴谈,几乎是卑颜乞和呐!羞辱不说,性命不保未可知也。
    行军司马王肱咬咬牙,站起身子,朝刘岱郑重作揖,说道:“主公,为主公尽忠,肱舍了这面皮与性命又如何?王肱愿往……”
    “好好好……一切拜托王公了……”刘岱大喜,焦急说话。
    王肱又是作得一揖,一挥宽大儒袖,转身便欲走。
    “且慢!……”兖州别驾王彧大叫,他摇头苦笑,朝刘岱说道:“主公,王司马前往说和未尝不可。可是,和谈底线何若?”
    “底线?……”刘岱已是惊慌得糊涂了。
    “对,底线。……” 王彧苦笑,“主公你可知晓,主公刺杀乔瑁,此为宋江恩师长辈;欲夺乔家女儿,此为宋江婚妻。杀人长辈,夺人妻女,宋江与主公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我军如今被围大败,宋江如何肯罢休?如何肯休战?……”
    “那又如何?某乃兖州刺史!宋江安敢杀我?……”刘岱面色煞白,浑身颤栗,却犹自嘴硬。
    “主公!天子九锡,董卓却敢灭国弑君,欺天罔地……宋江狼戾,何敢不为?” 王彧面色凝重。
    “这……这……这如何是好?宋江就不肯罢战么?非杀了某不可么?”刘岱面无血色。
    “你……你去告诉他,罢战……只要罢战……什么都好谈……"刘岱紧紧抓着行军司马王肱的儒裳衣袖,真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
    “那该怎么谈?……”王肱询问,忧心忡忡。
    “罢战……只要罢战……某上奏朝廷给他加官进爵。他如今是亭侯,对对……就进他为县侯。还有……还有迁为三品辅国将军……”刘岱已是焦急万分,哪管如此品爵是不是自己一个封疆刺史能够上奏就可搞定的,一概都给宋江加上了。
    这乱开一气,却是让王肱都面有难色,这能成么?
    刘岱却是误会了,他急急命人拿出锦帛笔墨,哆嗦着写就书表,自怀中掏出刺史印玺,砰的印上大印,说道:“这表你拿去,告诉宋江,若是答应,即刻就发往长安。”
    王肱于是接过书表,朝刘岱作得一揖,转身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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