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玉道:“这都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比之江南更胜,且京中之人更为有富贵。都城的东西华贵,江南物事精致,比来还是江南的更美些,又稀少。若有一两间铺子卖些精致灵气的物事,尤其是江南布匹绣品比都城好上许多,那这铺子旺盛也不在话下了。”说的另三人眼睛闪亮。

    席双佑因问:“都城物贵,这好铺子更是难寻价高,你且说需得多少银两才得?”靳康道:“曾听别院老仆提起,这中等大小的好铺子也要价万两之多,却还有价无市。”说的三人又愁起来。

    臻玉笑道:“我手中有两间铺子的地契,以前租赁给别家了,初来都城时就使人前去商榷,这几日已是空出来了。”三人大喜。又细细商量一番。林臻玉要四人各占两成半股,其余三人不肯,道:“已是占了你的便宜,可不能这么着。”

    最终四人商定,两间铺子一间布料绣品,一间珠钗首饰,林臻玉说有一处铺子极大,还可隔出一间来作些胭脂水粉,众人笑他:“怎俱是这女儿家的买卖?”臻玉笑道:“岂不闻这妇人女子的银钱最好赚么?”四人持股:臻玉三分,其他三人各二分,余出一股来作延请掌柜、绣娘、匠人等杂事之用。臻玉笑道:“我这三分里,要单出一分来与一好友,不过不必在意,他再不会管铺子的事儿,也不与咱们的契约相干,只是有时借他名头一用罢,若我作铺子不予他知道,那人可会生气。”

    靳康道:“是在你江南的铺子参股的那人?不若我们众人分出一股来给他,岂不更好?”席、顾二人皆称是。臻玉忙摆手道:“可不必如此,在我的股子里分他,他再愿意没有的,不过京城水深,咱们初来,他家势大,借个名头儿。”又笑道:“我与他自小相识,他可从没缺过银钱,只是爱参合我的事儿罢了,最不在意这些的。”又叹说:“小时我怕他瞧不起这‘商’事儿,置铺子瞒着他,可是跟我生了好大一场气,后来又在我的铺子里参了股才好了。”

    清之笑道:“这也不奇怪,就有许多人不耻这商事儿,更有寒门士子说‘侮辱圣贤’,可哪个世家没有些产业?又不是咱们亲自去管,自有人去打理,出面的也不过是咱们的随从管家罢了。”靳康笑:“很是,很是!说什么金银粪土,难不成要清高到饿死自己和父母妻小才算‘斯文’么?”

    只双佑细心,思量一阵,犹豫问道:“臻玉,你说他在你所有铺子里都有参股?那……”林臻玉知道这是好友为自己担心了,靳、顾二人也听出不对来,都担心的瞅臻玉。“不必忧心,他在南边的作坊产业也给了我些股分儿!他这人有些冷肃,出身又好,对外人极是难处,自拿我作至交后,总想着要护着我罢了。再不必担忧他的!”只臻玉没说,水泱那些南边的产业是他哥给他的两处私矿和大片的庄子土地。

    双佑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臻玉道:“这原是挚友才说的,我心里再受用没有的!”说的大伙儿都笑了。臻玉没说他那好友的名讳,三人也没提,想是林大人在京中的世交罢。

    一时商定,席双佑叹道:“这可帮了大忙了,我家老爷子早说明年会试若是得中,就交我叔叔走走路子,少说也得某个六部的缺儿,肯定是要长在都城了,这般一来,倒是全了我的心事儿,不必和叔叔一家子挤在一块儿。他家虽大,可人也太多,几个堂弟很不省事儿,我再不想参合进去的。”

    臻玉道:“铺子开起来,倒是置办几个好庄子是正经,不打眼不招诟病不说,若以后你成家立业,这才是能支撑的妥当产业。”靳康道:“说的是,咱们家里公中的产业大多是庄子,铺子什么的多是爷们和太太手里的私产儿。”又说起仕途事儿,林臻玉只说明年的会试他是不考的,待下科罢。众人皆明白,臻玉实在是有些小,就算是真过了会试,恐怕也不得用,不如下科再考。

    自此后,各行匠役齐集,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俱全,一应摆设点景等事,又有水泱门下的唤山形的制度,很快便按林臻玉的大体要求修葺完,林臻玉不过无事时来看望看望,最紧要处和他商议商议罢了。

    半个月后,林臻玉召集各好友来看,只见这两间铺子相隔不远,竟都在铜驼大街。都城有四五处大商用街,铜驼大街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及高门大户的采办们最爱来的,都城比南边儿民风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带着帷帽,乘车来逛。早几年铜驼大街的店铺就没得卖了,这儿热闹但不喧闹,路能并行四五辆马车,是个好去处。当然,这里每家铺子卖的东西都是上品,价格不菲。

    店铺布置的很华贵秀雅,雕栏画栋,大手笔用玻璃镶的窗子,各色名贵花草,精致的摆设,二楼的精巧雅室,后院招待贵客的楼阁,看的人十分意动,席、靳、顾三人都思量着再补写银钱给林臻玉。

    林臻玉招呼三人坐下,席双佑发现窗边竟挽着两匹丝布,不解,因问:“这是什么?”臻玉走过去将之解开,拉上。三人发现原是纱帘子,这帘子细密鲜亮,十分清透,雨过天晴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百蝶穿花,底下坠着穿珠子的石青络子,精致秀美。

    臻玉笑道:“这铺子卖的净是女子用的东西,北方那些太太们是常能出门的,就是那些个小姐,若是受家里爱宠偶尔也有出门来的机会,将这玻璃窗子用纱帘儿遮上,外面就看不清里面了,又透光。”又道:“当然,若是太太小姐,自然有人迎去楼上的雅室或者后院阁里去。但是,别忘了,大户人家的专管这些胭脂水粉、布匹首饰的买办也都是些妇人,再有那规矩不甚严的富户,家里的有余产添嫁妆的小户,来这儿的都是些女子,自然要巧些。”一席话听得三人晕头转向,只叹:“竟这般玲珑的心思!想到这些…”

    说笑一会,林臻玉道:“这儿都收拾好了,只待将货摆上就好了。”靳康道:“运布料的船已到了直隶,明早就能搬运来。”靳大人是扬州布政使,掌一省之政,而靳夫人娘家是姑苏世家,着亲随去办,自有那做纺织的大商人凑上来,选了数家,定下契约,很容易就解决了货源问题。

    至于珠钗首饰的店铺,却有些不好办。他四人派人四处去收玛瑙琥珀、红蓝宝石和翡翠玉石以作原料,而珍珠臻玉道他那好友在南海边有处采珠厂,他亦有一分的干股在那儿,不必去他处收购。又在江南高价求请好手艺的匠人。因此,这首饰的店铺这几日是开张不了了。

    四人品着茶,吵吵嚷嚷一会子,定下了两处铺子的名字:“锦绣坊”和“珍宝轩”,虽简单却易记上口,又比其他铺子用“同”“泰”“和”“茂”“瑞”“昌”等字的名字雅致些。

    酉时,金乌西坠,红霞轻移。臻玉正与好友道别,却听身后门扇轻响,有人进来了,臻玉嘴说:“铺子尚未开张。”转身看见水泱,笑道:“今日不是有事么?怎的这时候来了?”又笑着向好友道:“这是…沈泱!”指着好友道:“席双佑、顾清之、靳康。”“想是听我提及过对方。”水泱早知道臻玉几位好友的身家底细,如今对号入座罢了。那三人却有些怔愣,没想到是这般出色的人物。众人寒暄几句,水泱对林臻玉道:“回家罢。”臻玉对好友道别。水泱向几人微微点头,就牵着臻玉的手上了马车。

    一直到车马远去,三人才回神,一个说:“不知这沈泱竟是这般毓秀人物。”一个道:“为人确实冷淡,但看着与臻玉倒十分好。”一个说:“我最不喜这般人物!若同其一道儿听曲赏香,还不得沦为陪衬?!”另两个皆不屑:“哧!”

    作者有话要说:O(∩_∩)O哈哈~,醉仙居出现了,以后还有太白居啥的,话说这是我最爱的两个酒楼名字~~

    第二更送上,亲们印个爪啊~~

    ☆、急回扬州府

    时值秋季,桂花盛开,十里飘香。因此乡试放榜也称“桂花榜”。

    是日,马寿带着人三更天不到便去都城尹署前等着。直至日头高挂,依旧不曾回。便是林臻玉饶有把握,也不禁有些惴惴。水泱拉他坐下,也在心里有些后悔,他对臻玉中举很有信心,是以也没使人去问名次,这会倒有些紧张起来。

    巳时,马寿满面喜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恭喜大爷!大爷中了第二名!贺喜大爷!…”“靳大爷中了第三名!席大爷第六名!顾大爷十一名!”臻玉一颗心落到实处,很是欢喜,见他衣衫褴褛好不可怜,忙赏了他大封的赏儿,又赏府里众人。

    马寿喜气洋洋的自去,心里还有些嘀咕,原来这榜是由第六名写起,末名写完后再提写前五名,由第五名倒写至第一名呀,以往林家无子,他哪经过这好事儿,这次他带着小厮们好容易挤到前面,好家伙!从前往后越看越心凉,生怕自家大爷不中,看到最后大爷的名讳、籍贯才发现这前五名是写在最后面的!真坑人,方才他脑袋嗡嗡的,哪里记住大爷那几位朋友的名次了,不得已又挤过去,好在大爷这几位朋友都是能人,名次都靠前,不是写在榜最前儿,就是和大爷写在榜的最后儿。饶是这样,也差点儿没挤掉他半条命,多亏了几个小子拼命护着他。

    马寿来到中庭,瞅着几个衣服烂的不成样,脸上都有几块淤青的小子们笑眯眯道:“都赏!几个小子赏银一两!另府中皆赏一个月月银!”众人都喜笑开颜。

    快马加急与林府报喜,着人送信与周姨娘报喜不提。

    次日,林臻玉去“鹿鸣宴”,几个好友相见都十分欢喜。此次都城秋闱,解元是直隶人,历届顺天乡试的解元都点直隶人,这是惯例,众人也不奇怪。只此次顺天秋闱,亚元、经魁、亚魁、第十一名都是扬州府学荐到都城乡试的扬州官员之子,倒不由得让人不赞叹江南文风鼎盛。

    本科主考一品殿阁大学士李仲笑道:“此番秋闱,才子倍出,且不少仕子据为少年英才,今上甚慰!尔等需得勤奋兢业,以期明岁会试得中,为国之栋梁!”说着笑眯眯看了一眼林臻玉,林臻玉忙做危坐倾听模样,心里有些疑惑,这朱衣官员,有些面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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