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筝楼的生意异常火爆,每到暮色四合,楼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而到晨光熹微之时,客人皆恋恋不舍而去,恨不能双腿钉在楼里,不能移动分毫。

    “黄公子,昨日那绿绮姑娘如何呀。”

    “甚合我心,若不是我爹不愿意,本公子定要把她给娶回去。”

    不同于寻常的青楼,鸣筝楼里的姑娘并不在楼前花枝招展,她们妆容素雅,举止言谈有理有度,琴棋书画虽不至于样样精通,但也略知皮毛。

    虽称不上大家闺秀,但也绝对算得上小家碧玉。

    但是,她们久经风月,骨子里多了一股妖媚之意。于床帏之欢中,不同于大家闺秀的拘谨,她们多了一丝放浪形骸。

    简而言之,就是疏离寒暄之时是贵妇,浓情蜜意之时便化身为荡.妇。

    这判若两人式的转变,让自诩风流的才子们爱不释手,不少艳词应运而生。

    自鸣筝楼开张之后,南音阁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每日往来的客人,除了欲要巴结凌王的有心人,就是挤不进鸣筝楼,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公子哥。

    而,虽然他们怀里抱着南音阁的姑娘,但是言谈之中,却在感叹鸣筝楼里的姑娘有多美好,让他们如何的爱不释手,思之如狂。

    这可惹怒了南音阁的姑娘,曾几何时,她们也是他们嘴中不染纤尘的仙女,不过几日,便成了不堪一击的烂泥。

    一高一低,一捧一踩,犹如万针扎心,疼痛不已。

    她们脸黑如墨,美眸喷火,心里甚是不爽,恨不能将这些吃着碗里的还要眼馋锅里的公子哥,踹出南音阁的大门,再也不相见。

    只是,客人大于天。如今生意每况愈下,她们只好收起了所有的骄傲放纵,只为了能够拉取更多的客人。

    是以,她们只能咬碎了银牙,兀自忍耐。

    揽月的杳无音讯,南音阁的生意萧条,让一向顺风顺水的凌王甚是不爽。

    他脸黑如包公,浓眉紧挑,怒目圆瞪,看着分外狰狞。

    “该死的,老四绝对是故意和本王作对!”

    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道,“王爷,鸣筝楼重新开张,客人们图个新鲜,一时之间风头无两也属正常。等客人们的新鲜劲过了,他们自然也就回来了。”

    凌王冷哼,“老四究竟意欲何为!”

    管家沉默不言,眼观鼻鼻观心,上位者的心思,他这个下人,怎会知晓。

    “本王倒是要去看看,这鸣筝楼里到底藏着什么幺蛾子,竟然如此的勾人心魄。”

    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不言不语。

    “废物!饭桶!”

    凌王最近心情不好,他近日经常被训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比如,他现在就找不到北。

    鸣筝楼,顶楼。

    侠儿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康王,见他依旧不动如山,垂首敛目,恭敬的禀报:“公子,凌王来鸣筝楼了。”

    “已经进门了?”

    “尚有五丈。”

    陆安瑾沉默了片刻,微笑着说,“贵客驾到,列队迎接。”

    侠儿得令,沉默的退了出去。

    “先生,凌王此时前来,意欲何为?”

    陆安瑾轻笑,“一山不容二虎,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凌王殿下想必气不顺,想来散散心吧。”

    康王面色一变,“看来他是来找事的,”他抬头看着陆安瑾,“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陆安瑾耸肩,“随机应变呗。”

    将来兵档,水来土掩,除此之外,无能无力。

    姑娘们温软软语几句,便让怒不可遏的狮子变成了温顺乖巧的小猫,他们屁颠屁颠的跟在姑娘的身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揩油的机会。

    将客人全都赶去了房间,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未有客人指名的姑娘,和在大厅侍候的小二,皆站在门口。

    凌王的马车方才停下,就有手脚麻利的小二将板凳放好,而后又迅速的退了回去,垂首而立。

    管家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而后恭敬的说道:“王爷,鸣筝楼到了。”

    “嗯。”车厢里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一股子余怒未消的味道。

    管家掀开车帘,恭敬的将凌王扶下马车。

    众人齐齐行礼,“凌王殿下安康。”

    “嗯。”凌王微抬下巴,邪睨的看着面前的环肥燕瘦,冷淡的道,“起身吧。”

    他身份尊贵,见过无数的美人,面前的这些,不过也是中人之姿,无甚看点。

    “凌王殿下大驾光临,鸣筝楼蓬荜生辉。”侠儿笑吟吟的看着他,热情的招待,“王爷请进。”

    “哼。”侠儿礼仪规范,凌王无从挑刺,心情越加的不爽。

    凌王怒甩宽袖,大步的走了进去。他环视四周,见大厅空无一人,阴阳怪气的说,“不是说鸣筝楼日赚斗金,宾客众多么。是本王眼拙还是他们乱说,人呢?”

    侠儿笑意不减,“王爷言重了,南音阁乃是龙头老大,鸣筝楼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凌王冷哼,“少吹嘘拍马,本王且问你,客人都在哪里?”

    侠儿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奴家唯恐惊了王爷的威仪,便将客人全都请到了客房之中。”

    凌王抬头,扫了一眼房门紧闭的房间,更加的不开心了。

    鸣筝楼给了他极大的面子,她越是礼仪周全,他越是觉得如鲠在喉。

    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阴沉的都能滴出来墨汁了。

    “放肆!”凌王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果盘被吓的抖了三抖。

    侠儿撇嘴,如此,还放肆?

    她暗地早就把凌王骂了个千百遍,但她面上不显,依旧笑呵呵的说,“奴家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凌王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本王喜欢热闹,你把客人全都赶回房间了,谁来陪本王说话,本王还怎么找乐子?”

    侠儿淡淡一笑,连忙吩咐身后的姑娘,“还不快过来伺候王爷。”

    姑娘们得令,纷纷拥了过来,有的捏肩,有的捶腿,有的喂美食,有的倒美酒…

    凌王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舒爽的眼神微眯。侠儿舒了一口气,看来暂时是堵住那张刻薄的嘴了。

    侠儿悬着的心还未彻底的放下,就看见凌王猛地睁开眼睛,宽袖一挥,桌上的瓜果美酒通通掉落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陆安瑾放下了手中的笔,无奈的叹了口气,“王爷,凌王殿下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康王轻笑,“父王王后皆宠他如命,他自然有资本恃宠而骄。”

    陆安瑾摇了摇头,这天底下,唯有被宠坏了的熊孩子,最难管教!

    “王爷,侠儿资历尚浅,恐怕拦不住凌王。”

    康王淡淡一笑,“无妨,届时本王去会会他。”

    陆安瑾不放心的叮嘱,“莫在楼里发生冲突。”

    “先生且放心,本王知晓。

    凌王颐指气使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你个贱人是什么意思,拿这些歪瓜裂枣滥竽充数,本王要你们楼里的花魁伺候本王。”

    侠儿浅笑着说,“回王爷,鸣筝楼里并无花魁。”

    “放肆,你当本王傻,哪个青楼里面没有花魁娘子?”

    侠儿脸色不变,不卑不亢的回,“给奴家天大的胆子,奴家也不敢欺瞒王爷,鸣筝楼里确实没有花魁。”

    凌王对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不露痕迹的对着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过了少顷,便见侍卫回来了,对着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俯身在凌王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凌王的脸色越加的阴沉,满是不爽的瞪了一眼侠儿,“鸣筝楼里为何没有花魁。”

    侠儿有心想要说一句,这是我鸣筝楼的事情,关你屁事,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但她不想给陆安瑾惹事,只好磨了磨牙,继续微笑着说,“鸣筝楼开张不过几日,并未选出花魁娘子。”

    现下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

    “去把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本王叫出来。”

    侠儿的俏脸都快僵了,“回王爷,楼里的姑娘平分秋色,不相伯仲。王爷认为哪个姑娘是顶漂亮的,那她就是最漂亮的。”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尊大佛给送走。

    若是再纠缠下去,她的暴脾气就快压不住了。

    凌王面无表情的看着侠儿,“去把所有的姑娘都给本王叫到大厅里,本王要亲自选出花魁娘子来。

    陆安瑾闻言,收起了笑容,她淡漠的说,“王爷,凌王殿下越发的不知趣了,是时候给他点颜色了。”

    康王一脸疑惑,“先生方才说啥?”

    “王爷,是你出面还是在下出面呢?”

    “作何?”

    “将那讨人厌的苍蝇赶走!”

    康王忍不住轻笑,“看来先生着实讨厌凌王啊。”

    陆安瑾耸肩,实话实说,“在下确实不喜凌王,若是他登基为王,北萧恐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康王的声音不由得严厉了几分,“先生!”

    陆安瑾不甚走心的道歉,“在下失言了,王爷勿怪。”

    “先生,此话在本王面前说说也便罢了,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到,只怕本王也救不了你。”

    “多谢王爷提醒,在下会注意的。”

    康王起身,“如此,本王便去会会他吧。”

    陆安瑾起身站在窗边,冷眼看着凌王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凌王大驾光临,本王有事耽搁,未曾远迎,还请凌王勿怪呀。”

    “王弟公务繁忙,本王哪里敢打扰王弟。”

    康王浅笑,“王兄何必自谦,不知王兄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无甚大事,只是随便看看。”

    康王含笑不语。

    “王弟,你这楼里的姑娘可着实不怎么样,比我阁里的姑娘相差甚远。”凌王哥俩好似的拍了拍康王的肩,“要不要本王给你弄几个姑娘过来。”

    康王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姑娘,暗叹陆安瑾真是好手段,不管外界多么混乱,她们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压顶也不惊慌的样子。

    他不甚热情的道:“多谢王兄,本王觉得这位姑娘甚好,至少,她们都深得客人们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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