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记得王妃有块烟霞色的石头颜色极好,只因着个头颇大上头又带了点瑕疵就一直也没个用处,如今不如拿石青胭脂两色再加了青金色的线打个络子做个压裙的襟步既好看又不落俗套……”

    “你不说我都将这事忘了,”周宝珍笑起来,“听着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您要是同意,奴婢这两日赶着将东西做出来,平日里带着玩也是好的。”见自己的主意王妃不反对,立枣高兴的说到。

    “母亲——”朝哥跑过来,看着她手上一串绿莹莹的葡萄皱了皱小眉头,颇为严肃的说到“母亲,这个酸的很,不好吃的。”

    周宝珍笑,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头柔声说到“母亲不过拿着玩一会,并没有要吃。”

    朝哥点头,好奇的拿了那串葡萄在手里看看了看,就要去院子里的大缸旁看鱼。

    周宝珍拉住他,“读了这半日书,想来也该累了,好歹吃块点心再去吧。”说着捡了桌上他平日爱吃的叫他吃。

    “却金,你也来。”周宝珍招呼一旁站着的陈却金,拿了一碟子点心给他“你也吃吧,一会那葡萄送来了叫你七星叔也给你留一串。”这孩子,进到府里换了身衣裳,看起来机灵白净很是招人喜欢。

    “谢王妃赏。”陈却金笑嘻嘻的接过那碟点心“我还从未吃过从吐蕃来的葡萄呢,”说着他指了指头顶的绿葡萄“如今就是这些在外头,但凡有的怕也早叫人吃完了。”

    周宝珍拿了茶喂朝哥,见陈却金虽吃的快,模样却不粗鲁,心里点了点头,难怪表哥看中这孩子,也不叫他做奴才,只每日跟着朝哥一块儿念书习武,“也给却金倒杯茶。”她对丫头吩咐到。

    一时两个孩子吃了点心茶水,拉着手跑了,萧绍这才看了周宝珍,“我记得咱们府里还有去年存下的吐蕃无核白,你若要吃叫人从地窖里取了送来就是了。”

    “表哥,原来那个竟还有,我竟不记得了。”周宝珍亲自替他倒了杯水。

    “嗯,看你爱吃,就又叫人送了些,只是后来你不提,大约是忘了。”萧绍在椅子上坐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甚在意的说到。

    周宝珍点头,隐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我这会儿吃不了,倒不如取出来大家各处分一分,今年的葡萄还没下来,如今倒也算是个新鲜玩意。”

    萧绍对这些事不置可否,只问她今日觉得如何,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周宝珍都拿话应付过去了。

    正好桂月同兰萱两个从走过来,周宝珍便吩咐两人“叫人去看看那葡萄,若是还好,就取出来拿冰镇着,各处送些去吧。嗯除了咱们府里和国公府,大长公主府和三公主那里也别忘了。”接着又对桂月说到“赵姑娘是客又才来咱们家,她那里你亲自去吧。”

    “是知道了。”桂月笑着答应了。

    “行了,你身子不好,操心这些做什么。”萧绍看着她自从自己进门,竟也没个消停的时候,不由皱眉说到。

    “这些不过是小事,我也就是动动嘴,那里就能如何了。”周宝珍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含笑说到。

    “操心太过,不能作养心血,总不是养身之法。”萧绍拉她在自个身边坐了,回头对丫头吩咐到“今日的午膳就摆在这葡萄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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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送东西的桂月,吕妈妈回身看着桌上水晶盘里还挂着水珠的葡萄,喜的嘴里”啧啧“两声,“要说咱们府里在辽东那也是数的上的人家了,可如今到了王府才几日,才知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先那些倒算不得什么了——”

    “妈妈快别说这话没的叫人笑话。老话说的好,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咱们家不过仗着父亲才得了这场富贵,说的不好听也不过是暴发户,王府是什么人家,就是在前朝那也是有名有姓的,又哪里是咱们能比的。”赵寿坐在窗下做针线,这吕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人虽不多聪明胜在忠心,可如今再看到底见识浅了些。

    “姑娘你说的是,老奴知道了。”吕妈妈也不在意,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妈妈有话直说就是。”

    “哎“吕妈妈答应一声,对了屋子里的青芽说到“青芽,你去门外守着,我有话同姑娘说。”

    青芽看自家姑娘一眼,见她点头这才答应一声出去了。

    吕妈妈来到赵寿身边看了她低声问到“姑娘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妈妈这话问的奇怪,我能有什么打算,左右等哥哥回来就家去。”赵寿拿了两色丝线在手里比了比,挑了其中颜色浅一点的,如今她手中做的是老王妃的一个抹额。

    “恕老奴说句不该说的,姑娘的年纪可不小了,这亲事您自个心里难道一点想法也没有,若不趁早想个法子,等回去了再落到那女人手里,还能有好?”吕妈妈替自家主子着急,“况且,这打起战来那有个时候,姑娘着年岁可拖不起了。”

    赵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那照妈妈说又该如何,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没听说哪个姑娘家自家谋划这些的。”

    吕妈妈听的咳一声,等的就是这句话,“哎呦我的好姑娘,您放着现成的真佛不拜,还等什么呢?”

    “妈妈说的可是太妃?”赵寿一笑,她心里明白只要能讨了太妃的喜欢,父亲多半也就不敢也不会将她随意嫁人了。

    吕妈妈一愣,讪笑一声说到“太妃固然是尊大佛,可这府里最大却不是这一尊啊,姑娘难道就没想过王爷?”

    “妈妈糊涂了不成,王爷哪里能管这些事?”赵寿诧异的看向吕妈妈,难道堂堂一个王爷还要管她一个小女子的婚嫁之事不成。

    “姑娘,照老奴看,你不如就依了二公子的主意吧,王爷这样的男人,出了这扇门,可就再没地找了。”吕妈妈把心一横,干脆将这几日琢磨的话说了出来。

    “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寿的脸色冷了下来,目光严厉的看着吕妈妈。

    “我知道姑娘是个心气儿高不慕富贵的,可老话说的好宁做富家妾,不为穷人妻,何况这王府又岂止富贵二字,王爷人中龙凤权势滔天,这世上也只有这般的伟男子才能配得上姑娘您——”

    “妈妈今儿这是怎么了,竟说些疯话。”赵寿站起身,不想听她再说下去,“青芽,青芽——”

    “姑娘,姑娘夫人临走前将您托付给老奴,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您周全的。”吕妈妈哭着抱了她的腿,口中说到“求姑娘想想,再想想——”

    “姑娘——”青芽进门,诧异的看着眼前一站一跪但同是泪流满面的主仆二人,她连忙回身将门关上了,上前扶了赵寿口中问到“好好的,妈妈这是怎么的将姑娘弄哭了?”

    “青芽,妈妈累了你扶她下去休息吧。”赵寿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对青芽吩咐到。

    “青芽,算妈妈求你,你好歹劝劝姑娘,让她好好想一想……”吕妈妈半拖半拽的被青芽带了下去。

    赵寿独自立在房中只觉头晕目眩,她心下此时也不知该气该叹,气吕妈妈糊涂?可她却是一片忠心。叹自己身世可怜,父亲糊涂?可她好歹锦衣玉食长大,还有一个哥哥能依仗。

    “姑娘”青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赵寿转头看她,青芽是乳母的女儿,两人年岁相当从小一处长大,又都从小失了母亲处境相似,这些年来可谓是情同姐妹,“青芽,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话奴婢也说不好,”青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你也觉得我该像哥哥同妈妈说的那般,进王府当个侧妃?”赵寿看着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的问到。

    “这个奴婢真说不好,一切只凭姑娘愿意。”在青芽看来,自家姑娘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夫人性子软弱可欺,最后几年若不是姑娘压着,夫人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最后她将心一横,说到“不过奴婢这两日无意间听到个消息,说是王妃生世子时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再有孕了。”

    ☆、第273章

    “奴婢无意中听人说王妃生世子时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再有孕了。”想想姑娘在府里的处境,说到底二爷也是仗了王爷的势,才能将姑娘从家里带了出来,不然就凭老爷对姨娘言听计从,姑娘迟早是要嫁到那家去的。

    “你说什么?”赵寿皱眉看着青芽,她与王妃不过才照了几面,然而观王妃为人处事,也很难有谁不喜欢。这世间女子不论出身如何,大多活的不易,王妃的日子固然让人羡慕,可羡慕之余她也只盼着她这样的福分能长长久久才好。这样至少让她相信,这世上的男子未必皆如父亲那般,而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得遇良人。

    她转身看向窗外,只见天高云淡,似乎自从离开了那个家,连天地都变得宽阔起来。这世道哪怕是平常百姓之家,子嗣都是头等大事,王府家大业大,王妃膝下虽有世子,也到底太孤单了些,这往后的日子……

    然而此刻且不说别个,她自个屋里这些人,却是该敲打敲打了。都说富贵权势最是惑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要说起来吕妈妈和青芽心地都不能算坏,且是一片痴心为她,吕妈妈暂且不提,青芽却该是最懂她的人,可这进王府才几日,青芽居然也开始动心思了。

    “青芽”赵寿回身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看向一脸忐忑的青芽,问到“且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我只问你以王府这样的人家,此等隐秘的事,怎么偏偏就让你一个刚进府的小丫头听到了?”

    “这——”青芽一愣,她看了自己啊姑娘一眼犹豫到“大约是凑巧了吧。”

    赵寿一笑,也不多同她解释,只说到“这世上多半的巧合,也不过是有心人有意为之。这样说来,对方为什么要让你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有人看王妃日子过的顺心,想拿咱们当枪使罢了。”

    青芽点头“姑娘的话自然都是对的,奴婢只是想着,或许这样的事与咱们也并无坏处?”

    “没有坏处,也并不说明就能从这里头得到什么好处。先不说王府助咱们脱困的恩情,就单拿王妃来说,自从咱们来了这里,她可曾有一丝错待?”

    “王妃为人甚好。”想想这个院子,再看看眼前屋里的摆设,青芽面上有了羞惭之色。

    “青芽——”赵寿面色严肃起来,对她说到“你我虽名为主仆,可实际情同姐妹,所以今日有些话我必须要同你说一说。咱们都讨厌姨娘那样的人,每每说起她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然而,王妃与咱们并无仇怨,今日若因为一句话,因为这其中可能带来的好处,咱们便要暗中坑害与她,那么明日咱们又会为一己私欲做出什么事来?”

    “姑娘——”青芽像是吓着了,她跪下来哭到“姑娘你是知道的,奴婢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奴婢只想着咱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姑娘以后不必再被一个姨娘逼的走头无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奴婢是心疼您替您委屈啊——”

    “然后呢?”赵寿俯身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拿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自来人心不足,欲壑难填,今日你只想要这些,那明日呢?后日呢?如此日复一日,咱们同姨娘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姑娘,我没有,我没有想要这样……”青芽摇头,看向她喃喃说到。

    “我知道,青芽你是个好姑娘,你会这么想也全是为着我,可我今日再说一句做人首先要心正,因为只有心正了方能外邪不侵。”说着,赵寿放开她,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回身看向她说到“青芽,你要记住今日咱们若是入了别人的圈套,来日只怕连想过家中那样的日子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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