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厢军都统参林回报,昨日有增而二十军士,如今每天有一百五十厢军入城。”谢临江拿着笺纸向平南王汇报着,“另外最近女工活少了许多,按照王爷说的,每天早晚分开,各派一半人出去也应付得过来。”
    说到这,谢临江想到:“王爷,要不把女工散了一半吧,这样也能应付得过来,还省很多银子。”
    王爷却一边走一边摇头:“还不是时候,等一下带话给参林,让他加派五十人手,从明日起,我每天要两百厢军。”
    谢临江点头,然后道:“王爷要做什么?”
    平南王回答:“是时候好好整治那些随街乱丢垃圾,涂抹墙壁的人了,让厢军抓人,抓起来就在街头挂个牌子罚站半个时辰,大贼抓不住,抓几个这样的难不倒他们。”
    谢临江一愣,不可思议道:“王爷,我们不去惩治大奸大恶之贼,居然花大量人手来管这些小事?”
    王爷只是一笑:“那些亡命之徒你抓得到吗?”
    “这......这自然有些难,但总要试试,也好过把大量人手用于去管那些琐碎小事啊!”谢临江连忙道,他心中更加着急,王爷白费心思的打扫清理街道等事,就已耗费大量银子。
    女工吃住,厢军每日吃喝,都不是小钱,大笔的白花花银子每天流进去。
    谢临江虽然心里摇头不解,但还是有所期待的。
    因为厢军还有人手,王爷手中还有人手,还能投入人手到整肃治安的大事上去,或许.....或许之前那些只是王爷的障眼法呢。
    可这一下,王爷准备把更多厢军投入到那些小打小闹的小事之上,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他当然着急!心急如焚。
    王爷只是一笑,回头道:“若是能抓到贼头祸首,本王也想抓,可问题在于人海茫茫,大奸大恶之辈又不是傻子,不会主动露头,我们去哪里找?
    若是能找得到,不早被你们抓了吗?只有底层秩序回归,让更多人守序,站在我们这边,才能孤立那些真正作奸犯科之人,到时候自然无所遁形。
    你要记住,永远是团结大多数,打压一小撮。”
    谢临江听得有些迷糊,觉得似乎有理,可又说不出道理在哪。
    ......
    李星洲站在大坑前,看着厢军军士焚毁垃圾,心里一边想着事情。
    江州已经出现转机,秩序开始回归了,只是很多人没有察觉罢了。
    很多时候事情一旦上升到更高的层面,更广的范围,想要掌控全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就难上加难,无法实现,这种时候将时候将不可视的东西数据化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大数据才会在后世那么流行,李星洲不是神仙,无法每时每刻,掌握江州城所有情况,但他可以将底层秩序的的情况数据化,直观化,变得可视可查。
    比如女工的工作量,厢军的数目,每日带回来多少箩筐的垃圾,他每天都要仔细统计,然后记录下来,制作成图表,观察直观变化。
    这些行动自然招致很多不解和嘲笑,但他就是通过这些全局的观察江州底层秩序的变化。
    最显眼的从女工的工作量开始,起初三百女工,早晚两次必须全部出动,就是六百个工,才能将江州打扫干净,可几天后开始慢慢减少。
    大概十天后,早晚可以轮换出五十女工休息,就能按时完成打扫。
    当然他每天上街看似闲逛,其实也是在监督清扫质量,而之所以选择招农家妇女,因为她们吃苦耐劳,也更朴实,不会耍滑头。
    也就是说,十天之后,已经少了一百个工,之后工作量依旧在慢慢减少。
    到如今,一个月之后,女工已经可以分成两批,每批一百五十人,早晚分开打扫。
    换算过来,如今只要三百个工,就能完成打扫,比期初整整少了一半!
    结果可能有偏差,但不会偏差太多,因为他取样很多,涵盖范围广阔,这就是大数据的特点,通过大量取样,减小误差。
    回到数据本身,为什么越来越不费时不费力,说明江州城内底层秩序开始逐步回归,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自觉遵守社会秩序!
    一人看一个垃圾箩,即费力又费时,他为什么费力不讨好,一定要这么做?除去用武力威慑百姓遵守秩序,表达平南王治理江州的决心之外,更多的也是为让秩序变得可视化。
    厢军的增多,就意味着江州垃圾箩的需要在增长,越来越多的人乐于遵守基础秩序。
    基础的秩序是大多数人的需求,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弱者,大多数人都希望安稳的生活,都期盼秩序能够保护自己,只有秩序回归,生活生产才能照常进行。
    百姓需要秩序,这是大势所趋,而他正在从底层逐步重新构建秩序,通过环境的心理暗示。
    李星洲站在后山火堆旁,冲天火光闪烁,照亮他的面庞,看着众多垃圾箩堆成小山,他高兴的笑起来,这冲天的火焰,就是秩序浴火重生啊!
    一旦底层秩序回归,那些在混乱中隐介藏形,趁机谋取利益的真正不法者,将彻底失去藏身沃土,暴露出来!
    王珂在一边摇头,王爷怕真是跟外面人说得一样傻了.....
    ......
    江州渡口一带来往客商很多,因为这里是北上必经之地,龙蛇混杂。
    渡口北案边有出茶楼,临江而建,三教九流汇聚于此,说书的,卖唱的,泥腿子,当差的,应有尽有。
    这地方没有名字,都叫河楼,老板也没挂牌子,一来二去,干脆就叫河楼,因为它建在河边。
    河楼一楼桌椅老旧杂乱,当差的过路的,都会来着喝茶,吃酒。
    不过就是这样一座小楼,却少有人能上二楼,人多地挤,二楼就成了宝地。
    皇帝有皇帝的长春殿,宰相有宰相的赏梅园,地痞就有地痞的河边楼。
    张贵年过四十,江州大牢牢头,他祖上一直就是干这个的,他算是沾光。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花生米,对面坐着的强壮汉子是他小舅子,往来人都叫他公鸡,出名的狠人,普通人他一个能打三四个。
    张贵不过一介俗人,自然没什么为国尽忠之类的大想法,在他看来,会想那些的无非两种人,大人物,还有傻子,大人物想还好说,因为国就是大人物的国嘛。
    那些大人物,你管一片地方,我管一处地,加起来就叫国,可那些没地方管的普通人还想,那就是傻子无疑。
    所以他向来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
    牢头的官不大,不说远处,就一个江州城,上面还有不知多少比他大的,江州城外面还有宁江府,宁江府上面还设着京北路,在上面还有景国朝廷,景国之外还有辽国、西夏、大理,多着呢。
    可官不在大,在于要会做。
    就好比他这个牢头,官小,可奈何好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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