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是无可辩驳的军事天才。
    这一点,夏平宁不可能不知道。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如此放心让夏傲一个人到南越来,主持那么大的事情。
    若说先前夏平宁偶尔还会出面发一两个事先商量好的决定,现在夏傲在京中,他不止是蛮人中军事天赋最好的,更是和夏平宁关系最为亲近的。
    身为夏平宁如今唯一的外孙,亲人,夏平宁夏难道会放着这么信任又得力的人不用,而还要自己下决定吗?
    尤其,在她清楚地知道她自己并不擅长军事的情况下。
    所以这件事情不对劲,从蛮人出京的那一刻,就根本不对劲。
    贺兰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低声道:“我听说夏平宁做决定的时候,夏傲并不在京中,而是在外面拦截萧惊澜和慕容毅。”
    “那也不对。”
    凤无忧道:“就算他不在京中,难道夏平宁就不会去问吗?
    夏平宁连普通将领的战事都不会去干扰,又怎么会去干扰夏傲这种天才将领。”
    要知道,战场之上,一念之差,失之千里。
    夏平宁并不知夏傲在前线的情况,也不知他的布置,若是任意出兵,说不定反而会坏了夏傲的安排。
    以夏平宁这样的性子和作风,不可能下令出兵。
    凤无忧几乎可以肯定,下决定的人,一定是夏傲!“若是因为当时夏傲处境危险,夏平宁担心外孙,所以出兵救援呢?”
    千月又提出了另一种假设。
    这一次,凤无忧直接看向她,说道:“这岂不是又回到了我们先前说的事情上,你难道忘记了,夏傲有多惜命?”
    夏傲这样的人,打败他或者很容易,可若要杀死他,却绝对是千难万难。
    因为,他根本不会与让自己轻易陷入险境当中。
    所以这种最有可能合理的让夏平宁下令出兵的情况,是最不可能发生的。
    一番推演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发现现在似乎陷入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怪圈之中。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蛮人离开京城是个陷阱,也可以肯定夏傲一定是设了某个圈套。
    可是纵览联军一方的所有行动,布置,以及现在的战况,他们都找不出任何一点有危机的地方。
    蛮军如今已经陷入死地,联军只等最后的合围完成,就可以向他们发起总攻。
    处于伏龙谷那样一个绝地,夏傲就是再有千般万般手段,都休想使得出来。
    可是这个结果,却又和夏傲的禀性最为不符。
    那样一个狡猾谨慎小心的人,真的侍把自己陷入死地?
    而且这个死地,若是仔细推敲一下,还是他自己跑进去的!这个结果,凤无忧怎么想,怎么不信。
    “把地图拿来,我要再看看!”
    想不通,就只能再多看,多推敲。
    “还有没有更详细的?
    我要伏龙谷最清楚的地图!”
    凤无忧这个要求委实有点强人所难。
    地图之中,自然以军事要地为重中之重,许多军事要塞之处,都有专门放大过的,详细绘制的地图。
    可是伏龙谷实在不是军事要地,甚至都没有什么军事意义,只不过是一个风景名胜而已。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详细地图。
    可云卫经营多年,底蕴自然是有的,两三个时辰之后,居然真的找来了伏龙谷周边的详细地图。
    凤无忧盯着那地图一整夜,几乎把上面每一个山脉线条都印在了脑中,却仍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到了天明,她实在乏得厉害,贺兰玖也严令她不可再熬,这才不得不去睡了一会儿。
    但睡也睡得不安稳,很快就醒了,又叫了人来问现在最新的战况,好了解战事到底进行到哪一步。
    随着最新军报的到来,才知虽然把蛮军主力赶入了伏龙谷,但其实距离想要把蛮人彻底吃下,还需相当一段时日。
    首先便是京城,蛮人虽然出京,但也不可能倾巢而出,里面还留了不少人。
    拓跋烈突然袭击虽然拿下了京城,但蛮人却并没有就此放弃,相反,只是驻军在京效几个要塞之处,一面掐入拓跋烈南下之路,另一面还不断发起小规模的攻击,竟图再次夺下京城。
    因为拓跋烈那里的攻击不顺利,自然给萧惊澜和慕容毅也带来了影响。
    他们的合围是有漏洞的,并不能一口气将蛮人围死。
    这些蛮人占住了京郊据点,一面挡住拓跋烈,另一面就从其他城镇收拢人手,前往伏龙谷去支援夏傲,想把夏傲那支队伍从伏龙谷中解救出来。
    萧惊澜和拓跋烈主要从南和东两个方向合围,北方的人手原本也布置了一些,可是因为拓跋烈没能及时赶到,所以那部分人马在坚持了一阵之后,不得不向后退入谷中,以免白白送命。
    慕容毅的人马接应上了他们,和他们一起抵御从北面而来的蛮人。
    但先前也曾说过,这个山谷是元宝形有,这也就意味着,是四面高,其次低,然后到了正中间又突起一块高台的地形。
    如此一来,蛮人从谷外进击,地势天然就比谷内的人高,无论是射箭还是冲锋,都占据了优势,相反,倒是谷内的守的十分艰难。
    两方现在,其实是呈僵持之势。
    不过这种僵持之势势必不会长久。
    拓跋烈占据京城是掏心之举,京城墙高城坚,外面的蛮人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拓跋烈只是被城中蛮人留下的奸细所困,再加上他身为外族,并不受城中之人欢迎,慕容毅的安抚举措也没有那么快,所以一时被牵制住,不能大举出击。
    一旦慕容毅的安抚旨意和人员到达,拓跋烈没了羁绊,带着大军大举南下,定然可以轻而易举将蛮人在京郊的那几处防线摧毁。
    到时,京郊的那些蛮人将也会不得不被赶往伏龙谷。
    蛮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在京郊和伏龙谷之间还占领着大片城池,仍有一拼之力,甚至可以东西分散,分别逃入西边荒漠和东面燕云,然后再想办法一路北上到达乱流海。
    一旦给他们机会进入海中重返蛮荒,那他们就获得了喘息之机,将来若有机会,定然还会卷土重来。
    若是他们不曾在天岚生活过,不知道天岚的富足,那也就罢了。
    可既然他们已然享受了天岚这种衣食无忧,物产丰富的生活,再让他们回到条件恶劣的蛮荒,他们不想着打过来,那才是不可能。
    因此,这一次,无论是将他们全歼,还是留下来慢慢驯养同化,都只能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而绝不能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只要他们成建制的逃了,那将来,必是天岚之难。
    这一点,萧惊澜几人定然极为清楚。
    因此,他们也会采取措施。
    东面燕云倒是不必担心,萧惊澜定然留了后手,就是没有,凤无忧在这里坐镇,也绝不会任由蛮人嚣张过境。
    可是西面却难说了。
    那里如今靠近大漠的几座城池都在蛮人手里,若是想要拦住这条路,就得先把那几个池城夺过来才行。
    这就要看萧惊澜慕容毅几人如何安排。
    换句话说,现在虽然胜势已定,可到真的胜利,却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仗要打,中间也要涉及好几次争夺。
    凤无忧微微放心。
    若是时间没有那么紧迫,她还有时间来探查夏傲的计谋到底是什么。
    她总觉得,夏傲在这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个大天大的阴谋。
    这个阴谋一旦得逞,所获利益一定极为巨大。
    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可是,那个计谋到底是什么呢?
    凤无忧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她身边的人这些时日都围在她的身边,提出一个个的可能,又一个个地被否决掉。
    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坐在一辆小火车上,而前面的铁轨上却有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们明知只要火车到了那里就会翻车,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小火车却没办法停下来,只能在这段铁轨上前行。
    每过一天,离那个陷阱就越近,可是他们却始终想不出办法避开那个陷阱。
    如今这种情况,让萧惊澜他们撤兵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必须把那个陷阱给猜出来,这样,才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凤无忧把这些猜测都用信件告诉了萧惊澜。
    “你如何看?”
    萧惊澜将这些书信也给慕容毅看了。
    时隔许久,居然能再次看到凤无忧的书信,慕容毅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封书信只是正事,并无半字私情,可慕容毅忽然有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他与凤无忧已然许久不曾见面,可是见了这些字,竟仿佛他们还是当年并肩作战的时候一般。
    “她的直觉向来不会错。”
    最终,他沉声说道。
    当年在八极村,在义阳,在盘羊肠,在北凉草原,在天神宝藏,每一次凤无忧的判断,都极为精准。
    这一次,居然有连凤无忧也判断不准的事,他们自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秦皇之意,与本皇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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