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高,看得远。
    别人看他们也看得清楚。
    萧惊澜那一亲,算是被所有人看个正着。
    他亲完之后就跳下去准备骑兵的事情了,就留凤无忧一个在车顶上。
    凤无忧感受着周围目光的洗礼,板着脸,当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心底把萧惊澜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还要在这里看着他们进攻的情况,不可能现在跳下去。
    这个混蛋,一点也不为她着想。
    又或者……他就是故意的?
    慕容毅先一步离开,倒是没有看到这一幕。
    就算看到了,他也不能说什么,更没有时间去计较。
    此时,他将江桐成思安和列英一同招到身前,极快地做出了分配。
    他带兵上前,顶住蛮人的攻击。
    江桐汇集全军马匹,分派善战之人,交于萧惊澜之后,就去后军,带领其他军队护着西秦官员往南方退却,不必等待他们,越快越好。
    成思安和列英,则将凤无忧方才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皇上,这种情况,让我们和蛮人去硬拼?”
    慕容毅的话刚落下,列英就叫了出来。
    如今蛮人占尽上风,而且背靠安陵,有着源源不断的补给。
    可是他们呢,匆促出城,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这种情况下,却去和蛮人硬拼?
    要知道,他们至少要渡过平江河,到了江南地界,才有可能遇到一些支援。
    而在那之前,他们损失的每一个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不会再有任何补充的。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和敌军硬拼。
    但现在……“皇上,凤无忧一介女流,不能听她的!”
    列英怒冲冲说道。
    “你的命,就是这一介女流从宗庙里保下来的。”
    慕容毅的淡声说道。
    “这个……”列英一时语塞,慕容毅说的没错,宗庙上,要不是有凤无忧在升龙口撑着大局,他们早就死了。
    “此一时彼一时。”
    他说道:“现在和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凤无忧又不是什么真正带过兵的人,怎么能全听她的?”
    列英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凤无忧虽然打过几仗,而且都赢了。
    但世所周知,凤无忧从不直接指挥大军。
    她打的仗,往往都另有大军将领指挥军队,凤无忧只是比较善于出奇致胜罢了。
    话音方落,忽然察觉几道目光都看着他。
    成思安,江桐,乃至于慕容毅目光都在他身上。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难不成,他哪里说的有错误?
    成思安比较厚道,他叹了一口气:“列英,难道皇上和燕皇,还比不得凤无忧其他几战的将领吗?”
    连慕容毅和萧惊澜都没有意见,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在这里乱跳什么?
    列英一下傻了。
    “皇上,我不是……”他欲哭无泪。
    他不是那个意思啊!他只是根本没把慕容毅往将领这个方向上想啊!慕容毅挥了挥手:“行了,去吧。”
    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就是口无遮拦,他非把他按这儿打上几军棍再说。
    列英一脑门子官司,一句也不敢多说,连忙灰溜溜地跑到后面整顿人马去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这种时候想办法阻击才好,掉头迎敌明显是不合适的。
    他们只有这么点人,难不成凤无忧还想凭他们这些人,把蛮人杀个人仰马翻?
    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对于慕容毅吩咐下来的命令,列英却不会有半分犹疑。
    他领到自己的一千五千精骑,当即就开始做起了开战前的准备。
    江桐和成思安接到命令以后,也都去各自做准备。
    江桐还想要和慕容毅争一下抵挡的任务。
    这个任务要直面蛮军,是危险性非常高的事情。
    慕容毅身为了一国之主,怎么能如此以身犯险?
    不过慕容毅却淡淡地拒绝了,只是告诉江桐,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江桐微微一怔,满面羞红。
    打仗并非是他擅长的事情,这件事情,早在义阳对恃的时候,慕容毅就告诉过他。
    那个时候他不信邪,还领兵与义阳城中的萧家军交手过几场。
    但正如慕容毅所说,他还差得远。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在整军,带兵方面,却又十分擅长。
    偌大的京南大营,他不过用了半个多月,就规整的井井有条,就连慕容毅看了也十分满意。
    如今让他去组织大军后退,正是用得他擅长的地方。
    慕容毅见江桐的表情,就知他误会了。
    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他去吧。
    江桐好胜心极强,他明明只是因才施用,他却会觉得不足之处是羞耻。
    这是性子问题,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在以后用人的时候,扬长避短。
    这个计划,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是极难。
    慕容毅当然是要阻击蛮军的,但却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阻击。
    而且,他要阻击的时间,也绝不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这么简单。
    骑兵向来都是战前准备时间最久的兵种。
    骑兵出战之前,要检查马匹,装备,人员,要列阵,尤其,要留出足够的冲锋距离。
    骑兵的杀伤力,最主要的就是冲击。
    凭借着马匹的体重优势,以高速冲入敌阵中,在最快的时间内打乱军阵形,造成杀伤和混乱。
    绝大多数时侯,甚至杀伤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混乱。
    打仗这样一个涉及千百人的乃至更多的人群体性活动,最重要的就是阵形。
    在古代这样没有即时通读工具的时代,一旦人数突破某一个数量,就根本不可能形成有效的指挥。
    这种情况之下,只能依靠阵形,依靠纪律本身带来的约束性,来达到战争的胜利。
    一旦阵形被破,那么阵形中的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也是为何军纪如此重要的原因。
    而骑兵,就是最好地打乱这种约束的兵种。
    可想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骑兵也必需具体一定的条件。
    其中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冲锋距离。
    机动性是骑兵的生命,若是骑兵在冲锋之前没有足够的空间给马匹提速,进而导致骑兵进入知军阵形的时候速度还没有起来,那么这支骑兵入了步兵阵中之后,就只有一个结果:被人肉绞住,然后,像砍瓜切菜一样被杀死。
    要知道,骑兵都是穿铁铠的,不像布兵,时常会穿更为骑轻的皮铠或者棉铠。
    骑兵一旦落马,速度和灵敏度远不如步兵,身上的铠甲在保护他们的同时,也会成为拖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落马的骑兵落入步兵阵中,十死无生。
    正常来说,一支骑兵从装配到能够出战,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以上的准备时间。
    此时马匹和人员都要临时集结,保守估计,慕容毅至少要顶住蛮军三个时辰以上的攻击,并且要极力与身后的骑兵之间拉开距离,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凤无忧所说的效果。
    这其中的种种关窍,指挥,临阵机变……别说是现在的凤无忧了,就是再给她个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做得很好。
    慕容毅带人迎着蛮军,死死抵住,可却并不是死战不退。
    他非常有技巧地掌握着战与退之间的距离,一面迎击蛮军,一面又让蛮军对他们的进攻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好像只要用力能就打到,可是临到头了,总是差着那么一点。
    而在他们身后数里的地方,军马和士兵都已经集结起来。
    江桐在集结的时候并没有说要做什么,以至于,这些士兵在看到萧惊澜的一瞬,都有些怔愣。
    大秦秦王,萧家军小无帅。
    只要是西秦人,有谁没有听说过,有谁没有想往过?
    这可是他们西秦的保护神,是他们最最敬仰的人。
    也因此,后来萧惊澜的叛国,也就更让他们不能理解。
    他们都恨过,怨过,也都想着再也不会把萧家军当成他们心头的敬仰。
    但此时看到萧惊澜,他们的反应,却都是沉默。
    当江桐说他们接下来要听从萧惊澜的指挥时,他们的沉默就更加严重了。
    他们都知道萧惊澜之前救了他们,情急的时候,他们也的确都听了萧惊澜的命令。
    但,那不是紧急情况吗?
    如今突然之间,忽然告诉他们,要让他们听命于西秦的一个叛将,他们的心里,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萧惊澜看着他们,提马在军前横走了一圈。
    众士兵都看着他,等着他说些什么。
    这个从西秦叛出去的王爷,而对着他们的期待,总有些要说的话。
    萧惊澜也的确说了。
    他看着这些人,淡然说道:“从此刻起,本皇便是你们的主将。
    萧家军的规矩想来你们都听说过,只有八个字……”他环顾众人,冷声说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众士兵齐齐一震,惊愕看向萧惊澜。
    有些人的面上已经露出不愤的神情。
    萧惊澜已经叛出西秦,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方要开口说些什么,萧惊澜忽地拔出了腰间长剑,凌空一挥。
    唰地一声,不远处的一截木桩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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