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林里度过的日子沉郁而漫长,盾山从不计算天、月或者年。那时的他,已将时间概念抛在脑后,将自己被困入林中的第一天,当成他死亡的日子,从那天起,他就远离了喧嚣的尘世,远离了世俗的喜怒哀乐。
    锈蚀机甲不过是一具空壳,包裹他无处归依的灵魂,如即将倒下并停止运转的机器在密集的树木间徘徊。那时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人生的颓废,回忆过去,比过去遭受不幸时的感觉更加痛苦,所以他宁愿处于没有时间感的混沌中。
    可当那沉睡的灵魂被巨石发出的光芒唤醒,盾山就想到了时间,他很想知道长城上的战争已进行了多久,新新人类组成的军队,又还能支撑多久。
    如果说他所在的年代在王者时代之前,那个年代就必须平安度过,否则王者大陆的历史会被改写,说不定,王者时代将如肥皂泡一样在空中破灭,那么他犯下的罪孽就不止是丢失灵魂楔子了,而是毁掉了历史!
    这条时光走廊,为何如此之长?盾山知道历史的进程是漫长的,正因为是沿时间搭建的通道行进,所以既无法走回头路,也不可能因为性急催促,日夜的轮转就加速起来。可他急需结束这段路程,进入现实世界弄清战争近况啊!
    还有,鲁班大师说过能在王者时代找到救兵,那么救兵具体在哪个方位?他或者他们又如何从未来回到过去?依然沿这条通道走吗?那么通道将一直存在?这又怎么可能?
    盾山再次感到烦乱,他很想跑起来,虚弱感却不断袭击他,霸占他的四肢、躯干、甚至是头脑。浓浓的睡意压在眼皮上,当然他只是这样形容,他认为自己打瞌睡的方式应该是眼中绿光转暗,可不管表现形式是什么,他也应该是一个从不用睡觉的机甲人呀,最近怎么就老是睡意朦胧的?
    他还是试着加快脚步,却发现了一个怪现象:光流奔涌,构成汹涌的光河,他就象在光河里荡漾的小舟,辨不清光流的方向究竟是朝向东南西北哪一方。
    失去了方向感,又如何加速?莫非是混乱的光河令人倍感疲惫?
    行走了这样长时间,盾山唯一能做的就是费力保持意识不飘离,他不能再次陷入梦境,否则就会一直在通道里走下去,那和困守在荒林里,有什么区别?
    刚见到时光通道的兴奋劲,认清形势后就渐渐散去了,盾山很担心如果自己失望,才刚躲起来的心魔就又会纷纷出动,欢闹地占据他的心灵。
    如果说巨石是一个出口,出口就定然连接另一个世界,他找不到那个世界的入口,原因是路没走完,还是错过了?
    又是错过!这是多么令人恐惧的想法,没错过巨石固然值得庆贺,但那可不是唯一的挑战,只相当于征程的开始。
    盾山知道,他面对的第二项挑战,是要在离开时光通道后,走进正确的入口。
    想到这个问题,他不得不感叹,凡人与神明相隔是多么遥远,鲁班大师是神明的后人,脱离凡尘后就回到了神明所在的神境,所以就算有心想帮他,也不能直接在世间现身,而得通过梦境。就算在梦境中帮他,也还得提醒他自己不可能时刻守在他身边,只能在危难关头拉他一把,至于今后的人生境遇无论有多么坎坷,大师也爱莫能助了。
    尽管惆怅,盾山也觉得老人言之有理。当一个人诞生于世,什么都可以说是别人的,唯独人生是自己的,不管人生的内容是什么,有多少酸甜苦辣,身边之人也没有帮他改变的义务,或者是力量。一切都得靠自己,既然是靠自己,那又何必因为与大师天人相隔而惋惜?
    这么想着,盾山发现身周光怪陆离的光流景象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条条飘忽不定的光带似乎变重了,少了引人入胜的轻盈感。并且模糊不清的色调也逐渐区分开来,赤橙黄绿青蓝紫,开始显露明显的轮廓。
    光本身无质量,视觉上产生重量,应该是因为光带颜色加深,并不断向下沉而造成的,这就象本来轻飘飘的柔纱给染了墨色,并且在上面堆放物品,柔纱自然就下沉了,然而它本身的构成物质并未发生改变。
    盾山无论在三号空间站,还是在方舟三号上,都耳染目睹了不少与光有关的知识,所以走在这奇幻的长通道,见到不可思议的现象,总能说出个一二。
    可他很清楚现在不该分神,光发生变化,说明路正发生变化,新空间的入口随时有可能出现,假如错过,还能否回头寻找就是个大问号了。
    走到现在,光在改变,盾山望着古怪变幻的光,脑子里竟冒出了个古怪的问题:我真是在一直走吗?又或者其实是不停原地踏步?
    突然这样想的原因,是因为当光流流速放缓,他能看清不同颜色的光带的轮廓了,就发现那些光带不仅出现在左右两边,还包括脚下,并且不是在他身后流淌,而是向前飞奔……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始终保持往前走,铺成通道的光带也在向前奔驰,二者速度相同,他不是在原地踏步又是什么?
    “时光走廊,光向后退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我在向前走,可脚下的路怎么也会往前跑?难不成我就像个傻子似的白白浪费力气,最后一无所获?”
    新发现的打击太大,盾山受不住了,绝望地停住脚,一屁股瘫坐在地。保持走动,还能留在原地,倒在地上,就意味后退,那么这条通道,是会把他送回来时的地方,还是其它与世隔绝的荒芜之地?
    恐惧之魔象条蛇似的蹿出来,狠狠咬住了盾山的心,这样久以来他都在拿出最大的勇气面对未知的远方,此刻却又紧紧闭上了眼。脸上光闪闪的双目再次黑暗,如被熄灭了的两盏小灯……
    四周,如坟墓一样冷寂,盾山宁愿坐在黑暗里,也不愿见到暴露在七彩光芒中,给装饰得无比美丽的打击,然而一阵清音传来……
    那是什么?难道是动听的佛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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