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熊槐召见群臣议大司农人选。
    大殿中。
    熊槐从自己袖中上拿出一枚布币(铜钱一种),向群臣示意道:“诸卿可知寡人手中之物为何?”
    群臣看着楚王手中的铜钱,面面相觑,不知楚王在众议大司农人选的时候,拿出一枚普通的铜钱有何用意。
    众人疑惑间,昭雎最先开口道:“大王,此乃百姓日常所用之钱。”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昭雎,诧异万分的道:“这竟是百姓日常所用铜钱,这简直是岂有此理,那令尹可知这铜钱是谁人所造?寡人似乎记得,我楚国从未铸造过这般模样的铜钱。”
    昭雎一怔,以为楚王对楚国百姓使用布币不满,立即应道:“回大王,这布币乃是魏韩两国所造,因我楚国与魏韩两国多有商队往来,是故魏韩之铜钱,在我楚国多有流通。”
    “原来是从魏韩两国流入我楚国的。”熊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然后再次询问道:“既然这铜钱是从魏韩两国而来,那想必这铜钱也是有价格的,不知令尹可知,此魏韩铜钱价值我楚钱几何?”
    昭雎做过工尹柱国,也曾出使魏韩两国,自然知道魏韩铜钱的价格。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楚王的意思,但他依旧还是应道:“回大王,流入我楚国的魏韩铜钱,有大小两种,其中大钱一枚可换我楚国铜钱七枚,而小钱一枚可换我楚国铜钱四枚。”
    “原来令尹也知道这铜钱的价格啊!”熊槐听到这,语气一沉,立即追问道:“那令尹可知这一枚魏韩小钱重几许,而我楚国一枚铜钱重几许?”
    昭雎一听,已经隐隐知道楚王在说什么了。
    他曾担任过工尹,自然对楚国的铜钱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样也对魏韩两国的铜钱重量略有所闻。
    楚国一枚铜钱重约四五铢,而魏韩两国的铜钱,大的重约二十铢,小的重约十四铢。
    就算将所有的楚钱全都按四铢算,那四枚楚钱就有十六铢重,这样一对比,就是用楚国的十六铢铜钱换魏韩两国的十四铢铜钱,亏。
    而若是用五铢的铜钱算,那就是用二十铢换十四铢,大亏。
    这还是一换四的小钱,若是一换七的大钱,那楚国更吃亏,血亏。
    两百年来,楚国与魏韩两国的商队交流,一直都是如此,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所以也没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但是,现在楚王一再朝中公开此时,昭雎立即发现其中大为不妥了。
    想着,昭雎立即起身,急忙走到殿中,长拜道:“大王,臣身为令尹,未曾发现我楚国为魏韩两国所欺,死罪,死罪!”
    昭雎一请罪,更钱币有关的太府尹金军同以及工尹公输正,也跟着起身来到昭雎身后,拜道:“臣有罪,请大王赐罪。”
    群臣一看,心中一凛,纷纷请罪道:“臣等有罪。”
    “哼!”熊槐冷哼一声道:“有罪,你们是有罪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诸位都是我楚国重臣,却无一人发现其中问题。
    但寡人可是听说,魏韩两国的商人,可是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大量将魏韩两国的铜钱运到我楚国,换取我楚钱后,又再运回魏韩两国,将我楚国铜钱融了铸成魏韩两国的铜钱再运到我楚国来。
    一趟下来,可获利十倍。
    如此反复,以致百余年来,我楚国汉北、淮北之地,还有江北大部分地区,已经再也看不到我楚国铜钱了。而百姓日常所用铜钱,全都变成了魏韩两国的铜钱。
    而且寡人还听说,魏韩两国的商人,已经将铸币作坊建到我楚国来了。
    这魏韩商人都能发现的问题,而我楚国衮衮诸公,甚至是两百年来的衮衮诸公,竟无人一人发现。
    耻辱啊,这是我楚国的莫大耻辱。”
    说到这,熊槐再次冷哼了一声。
    他没说的是,楚国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也跟楚国的贵族有莫大关系,因为其中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魏韩两国铜钱,都是楚国的贵族偷偷铸造的。
    这才是他最痛恨的地方。
    不过也因为普通百姓使用铜钱的时候少,大部分的百姓大多数的时候,都会使用粮食还有布匹作为货币,所幸问题也没有严重到极点。
    否则,按照贵族们的做法,那楚国大部分的财富就将被魏韩两国以及贵族们截取走。而楚国朝廷还有所有楚国百姓,甚至还有大部分没有参与铸币的贵族,都将沦为那些铸币贵族还有魏韩两国的韭菜。
    另一边,在楚王冷厉的声音落下后,群臣全都不敢反驳,只得再次请罪道:“臣等有罪。”
    此时,熊槐看着殿中俯首请罪的群臣,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算了,此事由来已久,怪不到寡人头上,也怪不到诸卿头上。”
    说着,熊槐看向昭雎等人,厉声道:“不过,令尹、太府尹、工尹你们三人,与此事密切相关,却一直没有引起重视,这就是你们的失察。
    寡人决定,伐你等三人俸禄半年,以示惩戒,你们可服。”
    昭雎三人闻言,见盛怒的楚王并没有因为一两百年前的事情重罚他们,只是被罚半年俸禄,顿时心中微微一松。
    于是,三人一同行礼道:“臣等认罪!”
    待昭雎三人回到席位上坐好后,熊槐又开口道:“两百年来,魏韩两国铜钱充斥我楚国各地,从我楚国截取了大量财富,此事寡人万万不能忍。
    不知诸卿可有对策,阻止魏韩两国截取我楚国财富。”
    熊槐话音一落,太府尹金君同立即开口道:“大王,此事也简单,只要大王下诏,在楚国之内禁止使用魏韩铜钱,并强制推行我楚国铜钱便可。”
    熊槐一听,立即面无表情的看着金君同道:“好主意,只是,国中百姓手中的魏韩铜钱,贤卿打算怎么处理?”
    金君同应道:“大王,只需强制收回便可。”
    熊槐闻言,笑道:“那贤卿打算以什么价格从百姓手中收回魏韩铜钱,以现在的价格收?还以半价收?”
    金君同顿时全身一僵。
    若是他敢开口说现价收,那楚王一定会砍死他的,若是他敢说半价收,那愤怒的国人一定会灭他全族的。
    想着,金君同微微张了张口,然后立即长拜道:“大王,臣失言,请大王恕罪。”
    “哼!”熊槐冷哼一声,然后向群臣问道:“诸卿可还有其他办法?”
    群臣闻言,有金君同前车之鉴,面对这个关乎楚国所有人,关乎上到楚王朝廷,下到贵族各地,甚至还包括所有百姓的切身利益的问题,他们都不敢轻易开口。
    当然,这也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出对策。
    毕竟,这是一个持续了快两百年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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