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唏律律……”
    十月十一日清晨,新城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鼻息响,守城的蒙洛士兵站在城头上定睛望去,忙大呼打开城门。
    当沉重的大门洞开之际,脸色发紫、意识逐渐模糊的速阔台,努力夹紧马腹向前又摇摇欲坠的行进几步,当他发现城门内冲出一队士兵前来接应后,再也忍受不住,伤疲过渡的身躯失去平衡,滚落马背。
    前来迎接的士兵赶忙接住速阔台,还未来得及询问状况,就听速阔台断断续续说了一句:“王,有难,赶紧救援……”
    说完,头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蒙洛士兵见此,手忙脚乱的抬起速阔台,为首的一名守将大声对下属说道:“赶紧回去禀报城主,快……”
    此刻的拓跋嗣正一脸愁容的坐在城主府厅内,对坐在客席上的卫稷十分无语。
    只见卫稷桌案前摆满了草原上的美食,肆意逗弄着围在身边两个姿态婀娜的胡姬,满脸的悠然自得。
    “听闻那刘策治理地方颇有心得,可怎么他麾下会有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拓跋嗣心中不断肺腑着,这个卫稷自到新城上任后,几乎每日都要来城主府内与自己相见。
    本来,拓跋嗣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学习城镇管理方式的好机会,又联想到卫稷的身份,特意对他是礼数有加,只要所提要求不过分,都会尽力满足他。
    可四五天后,拓跋嗣就不淡定了,这个卫稷每次来城主府都是蹭吃蹭喝来的,当然拓跋嗣倒是不在意他吃些东西,就算供卫稷吃喝一辈子自己都有信心保证吃不穷自己。
    可关键是你总该谈正事吧?结果每次竟是谈些风花雪月的见闻,对新城的建设和建议只字不提就让人难以接受了,更重要的是这严重妨碍了自己的办公时间……
    好几次拓跋嗣都有意无意想将话题往治理城镇上引,可卫稷每次都是含糊而过,这就不得不让他有些厌恶了……
    但这又能怎么办,赶又赶不走,好歹人家是新城的外交官吏,只好忍着心中恶气,陪着他吃喝玩乐。
    “好酒啊……”
    卫稷一杯酒下腹,与两名胡姬打情骂俏一阵后,拱手对拓跋嗣说道:“我说城主啊,你怎么不喝酒啊?来来来,为我们两国的友谊,干上一杯!”
    拓跋嗣摇摇头拒绝道:“王爷,请恕晚辈斗胆直言,您身为外交处司务,负责与我蒙洛人交涉,当以公务为上,如何能这样每日玩乐不止呢?”
    卫稷闻言,笑容可掬的说道:“城主何出此言呐?难道本王现在就不是在与你交涉么?”
    拓跋嗣眉头一蹙,略带不满地说道:“王爷您这是在说笑么?”
    卫稷答道:“城主啊,你还年轻,不懂得这吃喝也是交际一道,实话说吧,本王这些日子早已看出城主对本王心有不满,
    但城主可有想过本王为何会如此厚着脸皮,天天在你这里蹭吃蹭喝么?”
    拓跋嗣闻言,顿时正了正身姿,对卫稷拱手问道:“那还请王爷替晚辈解答一番其中的道理……”
    卫稷当即张开双臂,挥了挥衣袖,刚准备要开拨下这个年轻人,忽然门外冲进来一个下人,紧张的跪在拓跋嗣跟前:“城主,速阔台将军浑身带伤,现在就在城中向这里赶来!”
    “什么!”拓跋嗣闻言,立马从椅子上起身,震惊无比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速阔台将军怎么会身受重伤?”
    下人摇摇头说道:“这个奴才也不知,奴才只知道,速阔台将军伤势严重,部落的巫医都说熬不过去了……”
    “速带本城主去见他……”
    速阔台可是草原上一员名将,又是自己王叔的左右手,拓跋嗣自然是急切万分。
    卫稷见此,也起身说道:“城主别急,人不是正在朝城主府赶来么?您去了也没啥用……”
    拓跋嗣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回到自己座位上焦急的等候着速阔台被送来。
    而卫稷却唤来随同一起前来的秦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秦馥闻言后,点着头犹豫片刻,便告辞出城主府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速阔台就被送到了城主府内,除了卫稷纹丝不动,其余众人忙围了上去,发现速阔台整个人滚烫滚烫,面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城主,速阔台将军已经听到了大地之母的召唤,马上要投入他的怀抱中去了……”一旁的巫师恭敬地对拓跋嗣说道,“请城主不要悲伤,将军只是去了更美好的地方……”
    拓跋嗣闻言,面露哀色,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问询赶来的拓跋雪不顾城主府下人阻拦,一下扑倒速阔台跟前。
    “速阔台叔叔,你醒醒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爹人呢?你不是跟他在一起么?”
    拓跋嗣上前扶开拓跋雪说道:“阿雪,别喊了,速阔台叔叔怕是不行了,巫师说他就要离开我们了……”
    “不……速阔台叔叔,你别死,快醒醒,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阿爹人呢?”拓跋雪俏目含泪,不停摇晃着昏迷不醒的速阔台。
    “阿雪,别这样,你这样会让速阔台叔叔灵魂不能安生的……”拓跋嗣连声劝道。
    就在城主府内手忙脚乱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都给我让开,让我瞧瞧……”
    卫稷闻听这阵声音,立马从桌案上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对门外的守卫说道:“放人进来,这是本王特意请来的医师,给你们的将军看病的……”
    门外守卫闻言,这才放那医师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军督府治下首席医师,吴仲珍。
    吴仲珍原本正在休假,不过在听闻军督府与蒙洛人展开贸易后,特意前来塞外寻找一些新鲜可用的药材制作一些新药,好用来提高自己的医术,为自己正在编辑的药理医书出版做准备。
    只见吴仲珍扒开众人来到速阔台跟前左右瞧了几眼,把过脉随后嘴角一瞥,起身问道:“刚才谁说人要死了?懂不懂医术?不懂就不要瞎说!”
    拓跋嗣和拓跋雪闻言登时眼前一亮,忙跟吴仲珍说道:“你说什么?速阔台叔叔不会死?”
    而那巫师闻言,却用胡语指着吴仲珍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休要胡言乱语,速阔台将军明明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你想阻止大地之母对他信徒的召唤么……”
    不想吴仲珍用流利的胡语马上反驳道:“什么大地之母的召唤,他只是流血太多,加上染了风寒高烧不退而已,趁伤口还没发炎,现在救还来得及,你这水平也算是医师?吃屎去吧你?”
    军督府行军医师的脾气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大,尤其是那些医术高超的更是牛气冲天,这其中为首当属吴仲珍最为暴烈,试想他连刘策都敢当面怼线,更不会怕这些草原上的巫师。
    “大胆,你敢辱骂巫师?”巫师闻言气急败坏的跟拓跋嗣说道,“城主啊,请你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吧,把他拖出去喂狼……”
    拓跋嗣刚要开口,吴仲珍立马也对拓跋嗣说道:“城主,我好心来给你们治病,你们不礼遇也就算了,可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都敢质疑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行,这病我不治了,你们爱咋咋滴吧……”话毕,吴仲珍转身欲走。
    拓跋雪忙上前拉住吴仲珍苦苦哀求道:“先生别走,我信你,求你救救速阔台叔叔吧,只要你能救醒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拓跋嗣也上前求道:“是啊,先生不要如此冲动,既然先生有办法救治将军,还请务必施以援手……”
    然而吴仲珍依旧不为所动,关键时刻还是卫稷开口了:“好了,老吴,所谓医者父母心,你也就别摆你这臭架子了,这两人一个是蒙洛皇子,一个是军督大人未过门的夫人,你好歹也卖个面子吧……”
    拓跋雪一听卫稷这番话,面色略微有些尴尬,自己心中可压根不把刘策当丈夫。
    “那好吧……”吴仲珍总算松了口,“不过,想要救他就必须按我说的做,用我开的药方……”
    拓跋嗣闻言,忙说道:“那是自然,一切听凭先生做主!”
    与是,吴仲珍挑衅的看了一眼那名巫师,而后望着速阔台对其他吩咐道:“先去热一碗姜汤给他服下驱驱寒气,另外将他抬到床上,把他伤口上的衣服撕开,记住不要太用力……”
    众人忙按吴仲珍的吩咐去做,待速阔台躺好后,吴仲珍又替他诊脉,确诊之后,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取出一把把上等钢材锻造的剪子和刀片,看的周围人头皮一阵发麻。
    “按住他,别让他动……”
    吴仲珍吩咐过后,熟练的用清水洗干净速阔台的伤口,而后又熟练的用酒精侵泡手术刀后,替伤口敷上些麻沸散,接着慢慢的划开伤口,让淤血从患口流下防止发脓溃烂……
    “呃……”
    昏迷中的速阔台,感受身体的异样,轻微呻吟了一声,让周围的人心脏都吊到了嗓子眼。
    等处理完伤口,放完淤血后,吴仲珍又替他把伤口缝合,用绷带包扎好,算是完成了主要治理过程。
    “姜汤来了……”
    “扶他起来,让他饮下……”
    速阔台喝下姜汤后,原本白纸一样的脸色总算有了些红润之气,算是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
    “按我的药方去城里新开的药铺抓药,连服七日,一日一帖分三次文火熬制,再休养一个月,他的身体和伤势就无大碍了……”
    将药方递给拓跋雪后,吴仲珍丢掉手中绵纱手套,仔细用酒精浸泡了下双手,继而用清水洗干净。
    拓跋嗣看的是目瞪口呆:“这就完了?”
    吴仲珍洗了把脸,反问道:“那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再丢出去冻一天一夜?他这也是命硬挺到现在,一般人怕早就死了,行了,不出一个时辰他就会醒来,记住这段时日不要让他饮酒,
    别吃荤腥食物,姜汤还是得喝,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来城内药铺找我,我还会在这里呆个七八天……”
    丢下一句话,吴仲珍收起那套用锰钢打制的手术刀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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