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二十三日,清河城……
    总督府内,刘策望着自己落座主案上从各方送来的密密麻麻文册,脸上布满了阴云不发一言,这些都是情报司和当地百姓提供搜罗的士族官绅的罪证。
    府厅内已经归顺刘策的文武官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位威名远扬的前军都督,唯有焦络、韦巅以及哥舒憾三人面色坦然,如三尊铁塔一般,站在刘策主案之下。
    侧立与刘策身边的邬思道见府厅内气氛沉闷,稍作思考,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以为,这些世绅理当从轻发落,当然内中罪大恶极者理该斩首示众,至于其它的,就姑且放他们一马吧……”
    刘策没有回话,双眸冷冷地扫视了府厅一圈,最后停留在赵斌身上,忽然问道:“赵斌,本军督吩咐你去掘取陈昱的祖坟,如今进行的怎么样了?”
    赵斌打了一个哆嗦,忙出列说道:“启禀军督大人,陈昱的祖坟已经捣毁,其一门十四代先祖的遗骸已与昨日运抵清河城中。”
    刘策面无表情,随手从主案上拿起一本文册,对邬思道说道:“邬幕丞,你方才所言,让本军督对这些罪大恶极的士绅从轻发落?
    本军督之前听从你的建议,给过他们机会了,让他们献出存于地窖粮库中的余粮稳定上陵局势,可是他们都照做了么?
    三天过去了,这群士绅连个回应都没有,贪污民脂民膏比谁都积极,让他们捐出少部分粮食应付眼下困局却是各个唯唯诺诺,
    难道他们不知道,身为一方士族,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一点应有的义务和责任么?当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刘策将手中文册重重甩在的桌案之上,阴沉的脸庞挂满了怒容,让府厅内众人都不寒而栗。
    邬思道忙说道:“军督大人,您已经答应不为难这些世家了,若要对这群世家下手,岂不是有违信诺么?”
    刘策面色一沉:“本军督只答应对那些尽忠职守的士绅网开一面,但绝对不会放过像陈昱这等屠夫的货色,
    这里三百多本文册,罪大恶极者一百四十本,也就是说整个清河城三百户士绅中有一百四十户,三千多人干的都是祸国殃民的勾当,
    若留着这群蛀虫,只会让这个国家永远陷入沉沦之中,百姓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本军督决定违背信诺,让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全部处决,以敬效尤!”
    府厅内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这刘策搜集文册也不过是抓这群士绅的把柄,可不曾想,竟然真的要对他们动手?那可是足足三千多人啊……
    邬思道正待再劝,刘策忽然起身大声吼道:“韦巅!”
    “在!”韦巅闻言,大声应道。
    “将裴济一家嫡系,即刻押赴城门之外,等候发落!”
    “遵命!”
    韦巅得令,扭了扭粗重的脖子,立刻出府厅召集两百近卫军士兵向总督府庭院走去。
    “赵斌!”
    “属下在……”
    “按文册上的名单,将那些犯事的士绅门户,也一同全部带到城外!”
    “遵命!”
    赵斌闻言,不敢懈怠,立刻按照刘策吩咐去抓捕城中的士绅了。
    见刘策真的要大开杀戒,府厅那些将领文官额头冷汗直冒,在惊惧刘策狠辣果断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早早就归附他麾下,这才躲过一劫。
    “唉……”
    邬思道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刘策这是被陈昱拿人肉充作干粮的凶行给气到了,要不然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来……
    不过,事到如今,邬思道自知无力阻止,而是仔细考虑起如何解决这件事带来的巨大影响,他十分清楚,这么做的目的,等于是彻底隔绝了刘策与世家转圜的余地。
    ……
    总督府后庭之内,浑然不知危险逼近的裴济,正和自己的家人在客厅内举办家宴。
    只见裴济端起一碗莲子羹,用翡翠玉勺舀了几下,笑着对家人说道:“时至今日,我虽不如先父英明,此弃官降帝之举虽有损裴家声誉,
    但能保住一家老小,享受荣华富贵,尚有如此美味的莲子碧藕羹可食用,我愿足矣……”
    裴济的儿子和姬妾纷纷点头附和,不断向裴济放着彩虹屁,称赞裴济英明。
    然而,就在裴济舀起一勺莲子羹,还未来得及送入嘴中,客厅外响起了成片甲叶晃动的声音,立刻破坏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
    裴济举着汤勺,端着玉碗,一脸呆滞的望着韦巅那尊高大的魁影进入客厅。
    韦巅扫了客厅众人一圈,狰狞的面容抽搐几下,随后眼眸凶光逼向裴济,狞笑一声说道:“裴济聚众谋反,伙同裴庆一道,妄图扰乱上陵秩序,军督大人有令,裴济一家全部押赴城外等候发落!”
    “哐啷……”
    裴济闻言,惊的手中的玉碗都掉在地上,满脸震惊的望着韦巅:“不可能的,军督大人已经答应放过我裴家了啊,我要亲自去面见军督大人澄清原委……”
    韦巅没有理会裴济,只是手一挥,站在门外的近卫军士兵立刻将客厅内所有裴济家眷都控制住,不顾他们惊呼求饶,全部押赴总督府外。
    在裴济被士兵押出客厅,经过韦巅身边时,忍不住哭喊道:“军督大人,你为何失信裴某,这是为何啊?裴某已交出兵权了啊,交出兵权了啊……”
    裴济的哭喊声渐行渐远,韦巅离开前,顺手拿起一盘酥糕,啃了一口后,点着头也跟了出去。
    八月二十三日,从午后开始,直到深夜时分,清河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哭喊之声,为了防止治安恶化,刘策特意命令施行临时军管,任何人都不得出现在街上,否则以谋反罪名论处。
    整个清河城六十三万百姓,在这一天都在惶惶不安中渡过,直至八月二十四日清晨,所有抓捕名单上的人都被押赴城郊之后,骚动才逐渐平息了下去……
    卯时正点,刘策在近卫军护送下,来到了城郊临时布置的刑场之上,望着跪在地上不住哭喊求饶,等待行刑的士族子弟,刘策脸上没有一丝同情。
    “拉过来……”
    焦络一声大喊,不少士兵推着十四口棺木来到了刑场之上,紧随其后的是四头健壮的黄牛,拖着一套特制的磨盘也行到了刑场内。
    “唔唔唔……”
    陈昱一见到那些棺木,激动的想要大喊出声,然而嘴里却被塞了破布,只能发出嘶哑的呻吟。
    刘策没有说一句话,只对赵斌颌了下眼帘,随后赵斌大声说道:“陈昱,罪大恶极,以屠百姓充作军粮,至使二十五万百姓死于非命,
    这种视百姓如草芥的凶徒,简直畜生不如,军督府特下令,掘起祖坟,搓其祖骸,用以祭奠死难百姓在天之灵!”
    话音一落,守在棺木旁的士兵立马粗暴的撬开棺材板,将一具具尸骨拖出棺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陈昱的面拆卸成一块块,强行塞入磨盘之中。
    陈昱总算明白那口磨盘的用意,记得面色发自,瞳孔透红,不断挣扎着想要起身去阻止,可惜他身上被绳索捆绑,加上身体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除了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呐喊,再也无所作为。
    “哞……”
    “咯吱~”
    一名士兵挥动鞭子,轻轻拍在牛身上,四头黄牛吃痛之下,长哞一声,便开始绕着磨盘转了起来。
    而陈昱先人的遗骸,也在磨盘的推动下,逐渐化作一道道齑粉,飘散在这寒冷的空气之中。
    “唔~~”
    看着自己祖宗遗骸在眼前灰飞烟灭,陈昱眼角滴出血泪,他极其怨毒地望着坐在判台上面无表情的刘策,显然是恨极了他。
    如此暴戾的一幕,让跪在地上那些士族吓得是浑身发抖,就连边上的一些士兵都微微蹙眉。
    所谓逝者已矣,刘策这一举动难道就不怕有伤天理么?陈昱纵使有错,那就杀他一人好了,何苦连已经做古的先人都不放过?
    “哼……”
    刘策自然知道那些士兵和跪在地上等候处决的士族子弟在想什么,但刘策没功夫和他们解释,也懒的解释。
    以陈昱祖上遗骸换取二十五万无辜条鲜活的人命,刘策觉得已经便宜陈昱了。
    乱世道德沦丧,但最起码的底线不能丢,否则如何有面目立足与世?陈昱这种畜生和这个家族有此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
    刘策问心无愧,绝对不会后悔这么做。
    “军督大人啊,你答应放过我的啊……”
    惊惧万分的裴济自知斧钺临身,再一次表现出了他的懦弱和无能,丝毫没有半点身为名门望族的觉悟,哭着再次求饶起来。
    刘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冲哥舒憾挥了挥手。
    “行刑!”
    哥舒憾一声大喊……
    “不,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错了,饶过我吧……”
    “刘策,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自知必死,当刽子手举起屠刀对准他们的后颈时,求饶的、咒骂的、哭泣的,齐齐混成一片,可谓是人生_百态……
    “狄安!悔不听你之良言,方有今日之祸啊……”
    生命最后一刻,裴济仰天长啸,痛悔万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狄安是对的。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刽子手的屠刀落下刹那,三千一百四十八颗人头同时落地,喷溅的热血染红了城郊的土地。
    很快,喧嚣之声戛然而止,大地仿佛瞬间归与宁静,只余瑟瑟的冷风吹的人身体发凉。
    “把这里收拾干净……”
    刘策淡淡留下一句话,起身向城里走去,他瞳孔中的血芒也在这群士族子弟人头落地之后,逐渐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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