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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二,燕州省,兆州府……

    秦恒端着茶碗,滑着碗盖对候在厅内的几个管家问道:“派你们下去催收税粮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其中一名管家捧着一堆账本跟秦恒说道:“回禀老爷,这两次征收所得的税粮不足往年一半,而且各处庄园的佃农都不愿再给咱种秦家地了……”

    “嗯?这到底怎么回事?”秦恒闻言眉头一皱,放下茶碗问道,“佃农不种地了?那他们靠什么吃饭?这群不知感恩的东西,秦家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居然不好好卖命干活,莫非都想饿死不成么?”

    管家为难地说道:“族长,燕州各处的庄园佃农都不愿种地,全投奔那军督府新开的工厂里做工去了,

    说是人家那薪水高,不愿再种一年地到头来连几顿饱饭吃不起不说,反倒欠了一屁股债……”

    秦恒眉头皱的更紧了,放下茶碗问道:“怎么,这群泥腿子还有意见不成么?不想种地?那好啊,都走吧,这燕州各地啥都缺,就是不缺人,他们不干,巴不得有人要干!”

    话音刚落,府厅外又跑来一个收税粮的管家,对秦恒焦急的说道:“老爷,不好了,燕州北面四郡的佃农都集体退田不干了,

    好几万户佃农举家向璐州府迁徙,几百万亩田地无人打理,要是错过了播种的时节,今年秋季怕是要颗粒无收啊……”

    秦恒刚要开口,又有几个东家不辞数百里路来到秦府找秦恒哭诉,基本也是前来禀报当地佃户都不愿再给秦家种地,去军督府控制的几个郡县谋生了。

    “难道那几个所谓的工厂能把整个燕州的佃农都招了去不成么?”秦恒气的额头青筋微微凸起。

    秦融见此忙对秦恒说道:“兄长,你也先别激动,当务之急先打探下那工厂的虚实才能再做决定……”

    秦永也说道:“是啊,如今燕州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仔细斟酌为妙。”

    秦恒气鼓鼓地说道:“我真不信了,那什么工厂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居然放着田地不种,不惜跑去做工?那厂里到底给那群佃户开了多少薪水这么趋之若鹜?”

    “秦老爷……”

    秦恒的气话还未说完,门外一名商贾就火急火燎的跑入府厅,擦了擦满头大汗,断断续续地说道:“老爷,不……不好了……兆州府里各店铺的短工,还有不少长工都集体辞职不干了……”

    “什么?这群贱民想干什么?要早反么?”秦恒闻言大怒,忍不住将茶碗往地上重重一摔,瞪大双眼厉声问道。

    秦永忙劝慰道:“二弟你先别生气……”

    紧接着对那商贾问道:“赵掌柜的,你说说这些店铺的伙计为何也不干了?”

    赵掌柜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对秦家几个管事的人说道:“那些伙计都说了,每月薪水实在太少,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二百文钱饭都吃不饱,

    收到的大半还都是摔瓣子根本没法用,所以都不干了……”

    秦永说道:“那你就不会让那些掌柜留下他们啊,平日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怎么这节骨眼上就不灵了?”

    赵掌柜说道:“回禀大老爷,各家掌柜都劝了,只是那些个短工长工都提了几个条件才能同意继续答应下来……”

    “他们提的什么条件?”秦永问道。

    赵掌柜说道:“第一个条件就是薪水必须得涨,短工二十文一天,长工一月五百文,但必须要用汉陵通宝和银元支付,

    摔瓣子和成色低下的银子一律不要,再有就是不能无缘无故克扣拖欠他们的俸禄,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对他们责罚打骂……”

    “我这是找人干活,还是找个祖宗大爷!”秦恒闻言气的大骂一声,指着赵掌柜的鼻子吼道,“他们不是要走么?行啊,让他们滚,滚的越远越好,一群贱民也配跟我提条件?真以为我秦家怕了他们么?

    我秦家家大业大,还怕招不到人干活么?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街都是,既然他们不愿意干,那就让他们都给我滚!”

    秦融忙劝道:“兄长,千万别激动,这些长工短工要是都走了,就算新招来伙计,这店铺一时半会也无法正常开张啊……”

    秦恒袖手一挥:“无法开张?这燕州各地的衣食住行那样我秦家没涉及?大不了关门几日,看看这群贱民会不会跪在秦府前求着让我开业!

    他刘策这个庶民出生的暴发户想跟我秦府斗?还差的远呢!不是要玩么?行,其他地方我玩不过你,但在燕州地界,我秦家就是老天爷!”

    秦永摇摇头说道:“二弟,为兄奉劝你最好不要再跟军督大人作对了,万一惹急了他,就不怕大军围剿我秦家么?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们后悔也来不及啊!”

    “刘策不会的!”秦恒十分自信的说道,“再怎么样他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擅动兵戈……”

    秦永说道:“二弟你忘记了么?流州兵乱刚结束没多久,那个叫许文静的杀起人来可是一点都没手软,

    三万闹事的流州兵,他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给说杀就杀了,你真的以为刘策不敢对我秦府动手么?

    也许,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刘策压根就没把我们秦家放在眼里,只是我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而已……”

    “那你觉得我们就该屈服在刘策淫威之下么?”秦恒怒道,“不错,刘策现在的确是手握重兵不可一世,远东七省其余六省也基本被他控制在手,

    但你别忘了,远东毕竟是姜家的地盘,你觉得姜家真的会甘心看着自己的发际地被一个外人占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唉……”

    秦永、秦融见秦恒如此执着,知道他听不进劝,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没人再反对自己,秦恒大声对赵掌柜说道:“立刻吩咐下去,即日起,我秦府名下所有店铺,包括油盐柴米立即歇业……”

    赵掌柜心头一惊,刚要开口,忽然府厅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族长,不好了,咱们出售到义州、定州还有远州的盐、油以及粮食布匹全都没人收了,运去的货物全被退回来了,人家宁可付违约金……”

    秦恒几人闻言顿时一惊,等那呼喊的另一个商贾进屋后,秦恒上前忙抓着他的手问道:

    “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难道那些地方的百姓都不吃油盐和粮食了么?孙掌柜,快仔细跟我说说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军督府阻拦我们的生意了?”

    孙掌柜摇摇头说道:“秦族长,军督府没人阻碍咱,只是收商觉得咱的货太差,价格又贵,无法跟军督府的相提并论,这才不跟咱做生意了,

    先说这盐,我们都是井盐加工成精盐,卖到远州下货价是二百二十文一斤,可人家那零售的价才八十文汉陵通宝,那些盐商又怎么会买咱的盐呢?

    还有那些粮食,压根就没人买,太贵了掺了三成砂土的陈米卖给米商是二两银子一石,可人家军督府开的米店才买八钱银子一石,还是粳米,如何跟人家争?

    再有那油和布,哎呦那更……”

    听着孙掌柜说着远东各处的情形,秦恒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刘策的实力会如此强硬,本以为他只是一介军阀而已,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天真。

    精盐价格被压到八十文钱,还是零售价,卖遍整个远东,这是怎样的一种实力?而自己这个价格怕是连成本都无法收回吧?

    可笑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想跟刘策打一场经济仗让他知难而退,结果人家直接就是一记重拳砸的自己是晕头转向。

    这时如果选择再将店铺全部关闭,他能预感刘策定会迅速将那些物美价廉的必需品带入燕州,直接将高昂的物价冲垮。

    最终,秦恒呆滞的瘫坐到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刘策在图什么?”

    孙掌柜没意会秦恒的话,继续解释道:“秦族长,军督府已经跟其余远东各省开启了什么互贸协议,

    达成了油、盐、粮食、布匹、茶叶、果蔬生意合作,这份协议已经通传到了义州,估摸着流州也快了……”

    听着孙掌柜的话,府厅内的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按孙掌柜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燕州被远东其他各省给孤立起来了么?照这样下去的话等于就是被锁死在一个囚笼里动弹不得了。

    秦恒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对于这种经济打压的局面,他必须要采取些措施,否则就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几千万亩土地都得长满草再无人耕种。

    想到这里,秦恒起身说道:“先去璐州郡看看,那什么工厂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能找到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秦永点点头:“二弟,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听闻之前璐州郡相当穷困,这几个月来却有无数人往那里跑,谋求一份饭碗,为兄也想见识一下现在与过去到底有何不同!”

    秦恒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备马出发吧……”

    秦融忙道:“兄长,你确定我们现在就走么?这天都过晌午了……”

    秦恒捏了捏拳头说道:“现在就去,一天不了解璐州的情况,我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秦家的家业可不能在我手中衰亡下去……”

    尔后,他又对自己管家说道:“立刻去收拾行李备好盘缠,让马车去府外候着,一会儿我们就动身向璐州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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