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月初四,清晨……

    “咳咳咳……”

    正裹着棉衣昏睡的姚仲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他睁开双眼,见车厢内董文舒正捂着嘴不停狂咳,就连他边上的谢阳也是同样咳嗽不止。

    姚仲抚摸了下自己发痛的太阳穴,事实上他也一夜没有睡好,从车帘外透入的冷风足足吹了他一夜,让他整个头皮都酸痛不堪,十分的难受。

    回想起昨日请求庄主留宿的情形,姚仲更是觉得相当憋屈……

    不管自己好说歹说,他们硬是不让自己在庄园过夜,哪怕愿意出钱也没用,连庄园大门都不让进。

    而且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庄园内的百姓几乎全都十分厌恶自己,那种语气神态里透露着浓浓的恨意。

    至今,姚仲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些百姓还有那驿馆内的驿卒,似乎都对这支京城来的朝廷天使队伍有着一股说不出诡异气息。

    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姚仲开口对依旧裹在棉衣里的董文舒和谢阳说道:“两位大人,天亮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早些离开义州地界,或许情况就能有所好转……”

    董文舒和谢阳身体还是在止不住发抖发抖,裹着毛毯棉衣对姚仲含糊不清地说道:“去附近县城里找本地当官的问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咳……”

    姚仲将头探出车厢,只见车外遍地都是仪仗护卫围坐在燃尽篝火前取暖,几乎各个都顶着一双熊猫眼,精神萎靡,十分的疲惫。

    “诸位,都起来吧,赶路了……”姚仲打起气来,“本官知道你们很累,但还请你们再忍一忍,等见了汉陵侯,本官亲自去为你们请赏……”

    仪仗护卫们闻言,相互之间靠在一起望着姚仲,依旧不为所动。

    姚仲接着说道:“诸位,你们也不想再这么露宿荒郊野岭吧?还是早些赶路,等到了目的地,就能吃上一顿热饭,好好睡上一觉,还请大家再听本官一言吧……”

    护卫想了想,觉得姚仲的话也很有道理,毕竟在这里不走也只能吹冷风,与是都骂骂咧咧的起身举起仪仗器物,跟着马车继续走了起来……

    接下来数日时间,董文舒的仪仗车队每经一地,只要亮出身份都会被当成异类对待,无论士庶见到他们都会露出十分不屑地态度,甚至所经城池的酒楼房舍都拒绝让他们入住吃饭,宛若过街的老鼠一般。

    这可把董文舒一行人给憋屈的难以复加,几乎天天都是风餐露宿,要不是随身携带了不少干粮,怕是要活活饿死在远东,成为大周立国以来最大的笑话。

    “可恶,这远东的民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得义州地界来到燕州驰道之际,董文舒已是憔悴不堪,他望着通往定州的漫长驰道,长叹道,“沿途驿站酒楼都如此怠慢羞辱我朝廷天使,等见到汉陵侯,本官定要好好让他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阳啃了一口干硬的麦饼,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就怕我们见不到汉陵侯,就要饿死在路上了,还是想想剩下半个月的路程该怎么熬过去,

    真是活见鬼,这远东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晏在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有这么一遭情况啊……”

    姚仲想了想提议道:“本官发现,只要我们表明自己身份就会被远东的百姓官僚刁难,

    所以本官建议暂时收起天使仪仗,不要告诉沿途驿站我们真实身份,这样想必会好一些……”

    董文舒不满地说道:“我们可是堂堂天子使臣,又不是蟊贼土匪,隐姓埋名岂不是有辱天子威仪么?”

    姚仲指着那些仪仗护卫,对董文舒说道:“天子威仪?董大人您不妨看看现在这样子可有半点天子威仪?

    在弄清楚事情真相前,还是收敛一些吧,我们身上所携带的干粮最多再两天可就没了,你们难道想啃着野菜树皮去永安做这宣旨天使么?”

    董文舒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沉思片刻,最终妥协了下来:“罢了,姑且就听姚御史的话,试上一试吧,命令所有人把仪仗全收起来,逢人就说是来远东做生意的外省商人……”

    谢阳也赞同这个意见,他这些时日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都快将他逼疯了,只想能在酒楼内美美的吃上一顿,再美滋滋的睡上一觉。

    很快,车队收起了出使仪仗,以商贾的身份,从燕州境内向定州方向赶去。

    ……

    “军督大人,这是本宫新整理的民田法,还请您过目,如若可行,希望军督大人您能在治下推广开来……”

    军督府后庭,刘策书房内,公主卫瑛身态优雅的席坐在客案之前,向刘策奉上了自己所整理重编的民田之法。

    主案上,刘策翻阅着卫瑛递来的民田法案,目光却不停瞟向卫瑛。

    一年时间,卫瑛清纯脱俗的脸上已无半点稚气,自小出身皇家的她,本身就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经过一年时间的磨砺更是成长了不少。

    而且,这身段也更完好了,出落的是亭亭玉立……

    刘策默默打量着卫瑛,努力将脑海里许文静要自己找机会“吃”了公主的话给挥去,可越是这样,这种想法反而越加强烈。

    卫瑛没有发觉刘策有何异常,对他说道:“军督大人,这民田是专为农户整理的,以百亩良田为例,八十亩地必须按民政司规定的种植庄稼播种,剩下二十亩则允许农户垦种其余农作物拓宽收入,

    而这农田税率,佃农五年内按三七分成,农户则依旧维持在一成,五年之后,若佃户按军督府规定兢兢业业耕种按时缴税,可以酌情考虑延长农田租期,并减少税赋……”

    听着卫瑛细细向自己诉说推荐这民田法,刘策索性是合上了民田策,单手枕头,一脸微笑地望着卫瑛,并不时把玩着当初许文静交给自己的药瓶。

    等卫瑛说完,抬眼望了一眼刘策,却见刘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由脸颊微微一红,连忙别开眼去。

    刘策换了个姿势,将药瓶安放在书案前,对卫瑛颌眼说道:“公主殿下,您今日来找本军督,想必不单单只是推荐这民田法吧?”

    卫瑛闻言,玉掌轻捧小腹,娇躯轻轻欠身对刘策行了一礼:“的确,本宫确实还有私事想与军督大人商议……”

    “公主殿下请说……”刘策点头说道。

    卫瑛贝齿轻咬一下樱桃下唇,回道:“军督大人,恳请您莫要在报纸上指责朝廷了,

    这些时日,整个远东怕是都已知道我皇家卫氏居然会做这般天怒人怨的事来,我卫氏宗亲已经受到应有惩罚了……”

    刘策轻哼一声,盯着卫瑛那张精致的小脸说道:“公主殿下,本军督矛头可是直指李家驸马,可没说你卫氏宗亲一脉啊……”

    卫瑛回道:“军督大人,本宫并非愚钝之人,姐夫不过是你抛出的一个幌子,其实你真正针对的还是我皇兄吧?

    毕竟京师遭遇胡人劫掠,是我大周立国三百七十余载以来最大的耻辱,军督大人嫉恶如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本宫也理解您,

    但是,军督大人,以本宫对皇兄的了解,他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他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刘策笑着摇摇头:“公主殿下,您错了,本军督从来就没认太子殿下是正统,即使效忠,也一直是您的父皇……”

    卫瑛一愣,忙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新君登基四海皆知,就连父皇都已经下诏承认,您身为大周边军主帅如何能不认皇兄为帝?”

    刘策说道:“可本军督怀疑是太子逼迫太上皇退位,在他取得让本军督信任的证据之前,是不会承认太子继承大统的合法性……”

    卫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使劲摇着头,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请您务必要相信本宫,皇兄他是绝对不会干那种不孝的事……”

    “你又是如何确定你皇兄不会干那种呢?”刘策淡淡地说道,“要知道帝位代表的是无上的权力,任何人都会为此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

    “不可能!”卫瑛无比自信地说道,“本宫相信皇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他身为太子,皇位本来就该属于他的……”

    “那本军督会亲自去验证公主的话……”刘策双眼凝视着卫瑛,“会带着远东大军以太上皇的名意去神都证明的……”

    “军督大人,求您万万不可再起兵戈……”卫瑛被刘策吓的是大惊失色,对刘策哀求道,“京畿刚经历战火,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真的不易再生战祸了啊……”

    “看来公主殿下很关心百姓啊……”刘策叹道。

    卫瑛说道:“百姓乃国之根本,本宫身为卫氏皇族一员,自然是不能坐视不顾……”

    刘策点点头,起身来到卫瑛客案前,俯身盯着她说道:“那公主殿下,您愿意为您口中的百姓还有你的皇兄做出一些牺牲么?”

    卫瑛眉头一蹙,问道:“还请军督大人明示本宫……”

    刘策瞳孔转眼变得炽热起来,在卫瑛耳边小声说道:“公主殿下,为了你的皇兄和口中的百姓,愿意在今夜子时来我府内北面厢房一叙么?

    到时,本军督会和你一起商量下你起草的这份民田策可否施行,以及你皇兄继位的合法性……”

    闻听刘策在自己耳边说着如此暧昧又大逆不道的话语,顿时是又羞又怒,眼神对上刘策不由严厉了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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