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侃的主力将近十万人,这些可都是壮劳力,要是能不伤性命,日后会有大用。”郭萍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什么大用,在战场上哪儿能不杀人!”武定忍不住反驳道,他不知道云惟珎这样的大人物在想什么,只是到上了战场,想不杀人就赢得胜利,哪儿有这个可能。

    “杀人肯定是要杀的,但什么时候下手,从什么人开始动手也是有讲究的。行了,武定你带兵从西路包抄,咱们形成大的包围圈,抱柔然人围住就是。东路已经围得差不多了。”郭萍并没有多解释什么,直接下令让武定带兵走了。

    武定一系的人退出营帐,武定的副官也十分不解,“这是在干什么,围而不打有什么用,柔然奇兵在冲锋上本来就厉害,现在包围圈这么大,咱们什么地方都要防守,柔然人却只要找一个地方冲锋就行了,这不是白费劲吗?”

    “行了,你是将军还是他是将军,现在郭将军是中军主将,军令如山,听他的就是。”武定急忙打断了自己副官的话,本来他就不是云惟珎的心腹,现在在战场上闹矛盾,不是找死吗?虽然他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

    和武定一样心有疑虑的武将不在少数,但他们还是遵命形成了包围圈,这就能体现中原兵制的优越性了。

    包围圈正式形成,郭萍带兵偷袭了阿里侃主力的后勤,一把火烧了所有粮草、牲畜,现在阿里侃的主力军队没有食物了。

    同时,还传来一个大好消息,右贤王被阿里侃派去的人刺伤,性命垂危之时,把军队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统领,柔右贤王的部族和阿里侃结仇,已经准备要开战了。

    现在,右贤王的部下正跪在他面前,向神灵发誓,忠于大王子,右贤王才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右贤王被刺杀的时候,身边只有阿里侃使者和右贤王心腹哲别,众人赶到的时候哲别已经诛杀了使者,自己也受了重伤。

    “主子,您不能死啊,都是哲别无用,没有保护好您。”哲别跪倒在右贤王床前,提泪横流。

    “哲别,站起来,父王已经去了,他没有怪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为父王报仇。”即将继任右贤王的大王子叫起哲别道,他的箭术还是哲别教的呢!

    “是啊哲别,这不怪你,是阿里侃太狠毒了,咱们要给主子报仇才是。”乌恩跟着劝说道。

    “报仇!报仇!”大王子举着右手高呼,手下也轰然应诺,跟着举起兵器高呼,报仇,报仇!

    大王子又说了两句慷慨之言,暂时用仇恨把族人团结在了一起,然后和心腹去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去了,是打中原人,还是打阿里侃,或者是旁观捡便宜,更不要忘了旁边已经有西域诸国在虎视眈眈,这些西域人也需要防备。

    死去的右贤王营帐内只留下愧疚重伤的哲别在右贤王床前忏悔,等人都走了,哲别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身上的骨骼啪啪作响,一会儿之后,哲别的身高突然降低了,一个正常的草原汉子突然矮了一大截,就像个中原人一样。哲别脱下衣服,揭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里面褐色的劲装,这个冒牌货哲别像只猴子一样灵敏得窜了出去,打晕一个人拖进王帐,把哲别的衣服给他船上,把人皮面具带好,然后握着他的手,帮他自杀了。

    新任右贤王和自己的心腹还没商量出个一二三的时候,就有人来报告,说哲别自刎追随老贤王去了。新任右贤王叹息一声,让他以高阶礼仪,天葬了。

    假扮哲别的人自然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偷了匹马,跑出右贤王的营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子,抱怨道:“不说草原汉子都是豪爽无比的吗?为什么这个哲别一副奴才相,比老妈子来啰嗦,累死我了!”

    司空摘星再跑远一些,在草原上燃起一堆烽火,控制着烟火的明暗,向长城方向守卫的驻军传递消息。

    西路军种,魏尚经验老道,可利英勇善战,对付他们的柔然军队,在一月之内全部被剿灭了,收获无数金银财宝、战马奴隶。按照约定可利带领的西域诸国军队可以取走金银珠宝,魏尚要战马和奴隶。

    现在柔然的军队就只剩下阿里侃自己带领的十万大军了,这些大军在郭萍的包围圈内,已经失去了粮草,正在苦苦支撑。

    柔然人的粮草可不是中原人那种堆积成山的稻米黍麦,而是大量的牛羊,柔然人以肉食和奶制品为主要食物。郭萍的一把火,让那些牲畜冲入了阿里侃大军的营帐,造成的混乱不小。有了如今的形势,包围着阿里侃大军的军士就更有信心了。

    郭萍在草原上和阿里侃对峙,云惟珎却请花满楼和十八卫中的几名护卫上京,替他护送太子来西北云中。

    ……

    京城,皇宫。

    皇帝拿着云惟珎的奏折来回翻看皱着眉头,不知所思。

    过了好半响,皇帝才自言自语道:“元琰这是要做什么?”原来是云惟珎上书请求让太子到云中郡代天子巡边,说的好听,就是要把这场大战的胜利果实分一半给太子。皇帝想不通云惟珎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怕他功劳太大,功高震主,自己这个皇帝容不下他?想到和这里皇帝就不免脸更黑了。

    “王爷一向是这么个性子。”铁山误以为皇帝在问他,不能赞成不能反对,只能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皇帝听了点点头道:“也是。”皇帝心想,刚才恐怕是他想歪了,云惟珎是个重情的性子,先帝说的果然没错。在去年他最艰难的时候,皇帝用太子的身份给他保驾护航,如今大战眼看就要胜利了云惟珎自然投桃报李,要把军功分一些给自己的弟子了——云惟珎挂着太子太傅的衔呢!

    云惟珎的用意皇帝明白,京城里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们自然明白得更快,等陛下下旨太子代天巡边的时候,多少后宫妇人咬坏了银牙,撕破了手帕,只有皇后娘娘仰着一张笑脸,恨不得给云惟珎立个长生牌位。

    花满楼和十八卫中护卫接到太子,劝说太子轻装简行,让仪仗和陛下的赏赐后续跟进。

    “殿下,咱们骑马快行吧。”说话的是太子母家表哥,太子出门,一国储君,何等贵重的身份,自然是有专门的仪仗和护卫军的,能说、敢说让太子甩了护卫的军队,自己跑去云中的,也只有他的表哥了。

    “可是,现在西北在打仗啊,路上万一……”今年虚岁才八岁的太子也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了,他自从得封太子以来,遇到的刺杀毒手还少吗?就凭云惟珎派来的那几个人,顶什么用?

    “殿下,昭谒亲王既然派人来接,肯定有他的用意。臣也听说现在郭萍将军围住了柔然大军,可是能坚持多久说不清楚,战场上瞬息万变,要是您到的时候仗已经打完了,那您可就真是代天巡边去了。”表哥耐心劝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可孤年纪小,骑术不精,可以吗?”太子还是有些小担忧的。

    “殿下,这说不定就是昭谒亲王给您的考验呢。要知道他现在位列亲王,又是您的长辈,虽然加封了太子太傅,可用不用心完全是两回事儿啊!世人都知道昭谒亲王最重情谊,您要是能在苦寒的西北和他共苦,等回了京城就能迎来同甘了!”表哥极力鼓动道。

    太子想了想也有道理,接受了花满楼的提议。

    就是他们有这个打算,事情也是要瞒着别人做的,太子让自己的贴身内侍打掩护,自己换了不起眼的常服,带着他的表哥,两个亲信护卫跟着花满楼一行往西北疾驰而去。

    太子表哥分析得不错,这的确有云惟珎考验太子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这场战争要收尾了,他要把功劳分出去,再次在皇帝面前加深自己重情的印象。既然给一个并没有出力,只是借用他身份的太子都这么感恩,那对皇帝,云惟珎必须拿出更高的诚意来。

    这个诚意云惟珎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到云中郡的时候,郭萍已经打退了十几次柔然人的冲锋和突围,死死的把这些人困在包围圈中,如今柔然的大将陆续死亡,剑一堂抽调了许多高手、专业刺客来支援,当然这些事只能秘密的,在战场上用阴谋,即使是用在敌方,也要避免己方军队兔死狐悲,动摇军心。

    长史通报太子到了,云惟珎赶紧出门迎接。

    “太子殿下。”云惟珎拱手点头,太子是国之储贰,云惟珎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仪。

    “皇叔万勿多礼,您是长辈,又是师长,折煞孤了。”太子赶紧扶住,又还礼不停。云惟珎是什么身份,在皇帝心里是什么地位,太子能不知道吗?他哪里敢手云惟珎的礼。

    云惟珎这时候才仔细得打量了一下太子,只见他皮肤通红,脸蛋上有血丝,腿也不太正常的叉开,嘴唇上也都是翻起的白皮,知道他这一路上吃苦了。云惟珎笑着道:“太子殿下一路辛苦,还请先沐浴更衣吧。”

    云惟珎让跟上战场的王府长史带太子一行下去梳洗,花满楼也先去洗漱,云惟珎在书房等他。

    花满路和云惟珎心有灵犀,花满楼也正想和云惟珎说一说这位太子呢。

    “如何,可有资质。”等花满楼一坐下,云惟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初你连自己的弟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干受命太子太傅,也是胆大啊。听说你还向陛下举荐了太子人选的,更是大手笔。”花满楼知道战事将定,心情也轻松起来,开始和云惟珎开玩笑了。

    “不过依礼法而行,当初是陛下的恩典,我要借用的也不过太子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如今我即将得胜回朝,更大更凶狠的战场等着我呢,怎么敢不先确定战友是什么品性。”云惟珎翻了个白眼儿道。

    “太子天资卓越,人品上佳。”花门楼先定下基调:“我带着人一路疾驰,太子应该是没有正经学过骑术的,开始的两天大腿被磨破了也没有叫苦,最多只和他表哥抱怨一下,咬牙跟着我们来了,后来一段路程是护卫与太子同骑,不过也算能吃苦了。”

    “和自己表哥抱怨也不敢和你抱怨,恐怕是已经猜到这是我对他的考验了,不叫苦也不一定是能吃苦,可能是擅隐忍,心机深沉,皇家的孩子,可没有天真无邪这一类型。”云惟珎毫不犹豫的向花满楼展示自己的黑暗。

    “太子在几天之后才知道我是瞎子,也并未有同情嫌恶之言。”花满楼替太子描补道。

    “你的本事足以掩盖目盲的缺……嗯,他敬佩的是你的本事,小小年纪能把情绪收放自如,连你都感觉不到违和,这份功力也是不俗了。”云惟珎点评道,宫中身体有缺陷的人是不能出现在贵人面前的,一面吓着贵人,污了贵人的眼。太子应该从来没有看见过残疾人,虽然花满楼的相貌一点儿都不吓人,但正常人终究会有些隔阂吧。

    云惟珎不愿意把花满楼的目盲称为缺陷,他在内心深处觉得这是遗憾美,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因为有了目盲的不足,才真正成就了花满楼。

    花满楼没有对云惟珎的点评发表意见,接着把太子在路上的表现都说了,这次他没有再带上感情色彩,云惟珎也没有再犀利得点评。

    和云惟珎交流完对太子的看法,花满楼有些疲惫的回房。在他的房间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已经在喝着小酒等他了。

    “你们怎么来了?”花满楼惊讶道。

    “我所在的右路军已经完成使命,精锐抽调到郭萍的中军去了,剩下的人也安排在云中驻防,本来就没我的事儿了。猴精这边右贤王的军队也基本被打击殆尽,现在除了魏尚将军被安排的西边防备西域诸国,剩下的人都在中军,等着决战呢。”陆小凤解释道。

    “都还好吧,战场上刀剑无眼……”花满楼关心道。

    “没事儿,我和猴精都不用正面冲杀,将士们练得都是杀敌的功夫,哪儿有人能伤得了我们。”陆小凤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真的没有受伤。

    “花满楼,我看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司空摘星既然擅长易容,对人的面部表情观察自然细致入微,陆小凤还大大咧咧的开玩笑,司空摘星已经敏睿的感觉花满楼情绪低落。

    “没什么,只是疲累罢了。”花满楼摇头道。

    “你这话别说陆小鸡了,连我都骗不过~”司空摘星撇嘴道,陆小凤也关切的看着花满楼,怕他是因为看不惯杀戮,让这么一个热爱生命的人来亲眼看着众多生命消逝,的确太残忍了。

    “唉,不过是觉得元琰越来越……偏激?狠辣?我找不到确切的词来形容,总是就是那种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感觉,现在我都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霁月清风的云公子了。”花满楼无奈道,刚刚云惟珎恶意揣测才八岁的太子时,花满楼真的在一瞬间怀疑他们当初是怎么变成朋友的。

    “那我云大人本来就不是霁月清风的人~”司空摘星即使来帮忙了,心里对云惟珎的怨念也不少:“能在官场上混的人,比我这种小偷还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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