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如此说,但墨翟依旧是感到有些不安。按理说,原本兄长此难便理当是由他去受的。而如今兄长替了他遭此大难,又岂能是令他于此处坐得心安。左右皆是无奈,墨翟转过身去,竟是如同一个孩童一般,独坐于角落是抽泣了起来:
    杜宇本也已是极为难受,但见墨翟这般模样,却反倒是安慰起了他来:
    “翟,此刻若是换作你被擒拿,想必此刻你兄长会比你更是焦急百倍。然而事已至此,你不如是好好想一想,若是你兄长在时,却又会如何行事?又会不会是如你这般的乱了方寸?”
    墨翟听得此言,便立即是止住了泣声,又当即是吐了口浊气叹道:
    “墨翟无用……公主说得甚是在理!……翟确是不该……”
    言语间,只听得门外有两名便衣随从是回了驿馆禀告,其中一人伫于门外并是往屋内是小声唤了一句:
    “大人!”
    戌僰一听,知他二人前来必有要事。于是,立刻起身出了屋子。待他二人将消息禀毕,便匆匆是抱拳告退了下去。
    戌僰重回了屋子,但见此时众人早已是在翘首顾盼着他的消息。戌僰也不敢有所隐瞒,只得是与众人据实相告:
    “那摩雅邪知道此处住了人,便直接是去了城东的驿馆。且如今已是入了宫,而武先生则被关在驿馆之内,里外戒备森严,难以靠近。而且……根据那两名探子所得来的情报,好似武先生……他如今被摩雅邪安排了要于日达木基寿辰之日献蛊!”
    众人听罢,皆是面面相觑,不解其意。杜宇又思量了一阵,但见其眉头紧蹙,试着解道:
    “看来……莫不是这摩雅邪身边也尚有些能人通得一些蛊术?!在其擒住维义之后,竟是下蛊让维义神魂散失,然后想要依样画葫芦以献蛊之名……对了!那摩雅邪必然是意欲借此机会行刺日达木基!若是行刺成功,摩雅邪再依仗其军势,不仅能直接控制住柯洛倮姆,而且还能将罪名是按在僰族的头上!如此反倒是可以师出有名,一举两得!当真是好毒辣的手段!”
    戌僰听罢,不禁亦是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如此一来,夜郎必定视僰族为仇敌。届时便可大举挥师剿灭僰族!如此,摩雅邪之威势也得以更甚,届时……即便是天玑夫人,恐也将是无力回天!”
    仰阿莎闻言此事如今竟是威胁到了自族。便立即是发了急,心口犹如是挑着一块石块,不断的撞着喉咙口。嘴脸微微发颤,喃喃自言道:
    “这……这可该当如何是好!一个默部便已是令母主和父豪他们吃尽了苦头。若……若真是倾夜郎之力来犯,父豪与母主如何能招架得住……”
    众人一时之间皆是束手无策,若是犯险救人,只怕是自投罗网。若是不救,非但武维义必死无疑,甚至是整个僰族都会有倾覆之祸!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又是传来一阵轻扣之声,戌僰躲在门后,甚是警惕的轻声问道:
    “何人?”
    “是我!”
    众人一听,原来却是毕摩的声音。戌僰听罢,急忙是开了门。只见毕摩亦是闪身而入,顺手又掩上了房门,并是开门见山,直接与众人低声说道:
    “事不宜迟,你们快快随我入宫!”
    自是不必多说,毕摩此来定然是为了武维义之事。众人心照不宣,立即是跟在毕摩身后,从驿馆后门而出,专走胡同小巷,最终来到宫外一处小门。
    此门原本乃是专供宫内的下人们进出的通道,亦是搜查甚严。然而,由于毕摩作为国主的近臣,平日里对待这些下人又皆是极善。因此,毕摩带人进出,自也无人过问。
    毕摩领着他们,也并未往大殿走动,而是趁着无人发现,直接拐了弯,将他们引进了位于此门不远处的一间侧殿内。
    毕摩径直推门而入,却见天玑夫人原来在此已是等候多时。面色焦急,看到他们到来,开门见山道:
    “本宫已然得知,如今武先生被俘,而且显然已是受了族中巫蛊驱使。据悉,摩雅邪乃是明日一早便要于殿上献蛊!说是献蛊,只怕伺机行刺才是为真!”
    杜宇疾步向前,躬身应道:
    “我等众人也已是知此消息,方才于驿馆内正是在商议此事……”
    墨翟也是关心则乱,一时竟也没了上下之别,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急忙是与夫人问道:
    “王后!不知王后可否派兵围堵东驿,解救武先生?!只需将武先生救出,此事便可迎刃而解!”
    只见天玑夫人在那是连连摇头,只此议极为不妥,但也并无责怪之意:
    “墨先生此言虽是在理,却奈何只是臆想天开罢了!如今武先生之所在定是伏下了罗网,东城驿馆本就是乍部在柯洛倮姆的一处据所,防范之严密媲比王庭。因此,若是想要派人强行潜入救人,定是绝难得手的。但若是以兵围官邸,威逼其交出一名僰人……只怕亦是师出无名,无有道理可言……”
    杜宇听罢,亦是忙道:
    “宇儿知晓王后的难处,想那摩雅邪之歹毒,必是有意设了此局,只待我等受激陷入!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却也委实是令人心中难安!”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叹息一声,缓缓言道:
    “哎……若那人不是武先生,本宫本可以……!哎,也罢!本宫今日特召你们前来,便是让你们莫要轻举妄动。你们且放宽心,本宫即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武先生有性命之忧!”
    仰阿莎毕竟年轻气盛,立即是心直口快的问道:
    “那姨母可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法子?”
    杜宇待人接物毕竟更是敏感一些,也听出天玑夫人欲言又止,似是话里有话。只当是天玑夫人已是有了万全之策,便亦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天玑夫人。
    只见天玑夫人是微微点了点头,并甚为笃实的与众人言道
    “嗯……诸位请放宽心,本宫自有办法!这几日里,本宫可保证武先生定无大碍。献蛊之时,总归是在宫中,既然是在宫内,本宫便可有所计较,哪怕只是暂时的!届时,众人可再另行设法!救出武先生!……”
    大家一听夫人此言,却也不知究竟天玑夫人是有什么神通,竟能夸口保住武维义?众人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既然夫人已是开口,那武维义便定然暂时是安全的。
    天玑夫人又命毕摩是取来一面鎏了金的铜制牙璋,并将其呈给了杜宇:
    “此乃夜郎金令,为国王亲颁,见令如见君王。明日你们便凭此令牌入内,伺机救出武先生!”
    杜宇闻言,立即是将此金令收好,并是躬身行礼道:
    “多谢夫人相助!”
    天玑夫人又朝着仰阿莎是打量了一番,并与她亦是叮嘱言道:
    “阿莎,明日你便携带蛊王入宫交于姨母!若……若是姨母不在,届时交于毕摩也是一样的!”
    仰阿莎一听,不禁是瞪大了眼睛,一脸莫名的问道:
    “啊?姨母这是何意?月圆之夜距今尚有三日……”
    还未待仰阿莎把话说完,天玑夫人便举手将他话语打断:
    “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摩雅邪这明日必有大动静。若不提前,日达木基只恐是难以撑到那时!”
    杜宇等人只是见了武维义被俘,便已是心烦意乱。然而,实则摩雅邪与此同时早已是开始了另一番筹谋,加上再过得数日便是日达木基——武益纳的寿辰,夜郎各部也已是纷纷入了城。
    柯洛倮姆表面平静,实则是暗流涌动,常年疲于应付此事的天玑夫人,如今更是察觉得出,此番凶险,比之以往,恐怕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待毕摩是送走了杜宇等人出宫,又回到了侧殿,只见天玑夫人一人立于案前,背对着自己,身子还微微有些发抖。
    “夫人,你方才欲言又止,莫不是想到要以蛊力催动武先生体内的蛊虫,并令其发作身死!?”
    天玑夫人身子一震,半晌没有回话,过了许久,这才回过身来,并是缓缓说道
    “本宫确有此想法,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本宫也知,此举虽最为稳妥,但念及武先生为僰族所行之事,本宫又何忍行此背信之事!但是……此事又是攸关僰族存亡……哎,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人复何为?为今之计,也唯有是本宫……”
    此时,只见毕摩突然是拜倒在地,以双膝双肘支撑,天玑夫人见她骤然间竟是行此大礼,也是不免吃了一惊。要知道毕摩虽是天玑夫人远嫁夜郎之媵女,名为主仆,但二人情同姐妹。国王也十分重视此女,虽是不能立后,却是封其为毕摩,可见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已是远超了主仆的名分。
    天玑夫人上前搀扶起毕摩,疾声问道:
    “妹妹,你这是何意?!”
    毕摩起身言道:
    “夫人,武先生对我僰人是恩重如山,万万不可驱蛊力令其身死!而夫人如今又乃是夜郎唯一的靠山,更是不容有失……”
    天玑夫人知道毕摩此言之意,却亦是颇有些为难的回道:
    “本宫自是晓得,但妹妹也当深知……受得此蛊之人,若不是杀得一人,亦或自己提前身死,短时间内却是根本无解的。若非本宫舍命,又如何能得以两全……”
    此时,只听得毕摩是颇为坚毅的与夫人是回了一句,而这一句话,却是好似是有着风萧易水般的豪迈:
    “夫人,毕摩愿往!还望夫人成全!”
    天玑夫人闻言,不禁是惊呼一声:
    “不可!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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