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我称它为油炮。”

    “油炮?”众人一怔,看向那个工部的,后者摇摇头,显然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他显然比其他人更好学,当下就道,“那不知这油炮又有何用?”

    “众位莫慌,很快就能看到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叹息。

    没有刘家军的骚扰,郭家军这边的进程很是迅速,很快就过了第三个坑,云梯上射来的箭已经有一些杀伤力了,还有一个士兵因为大意,没有及时竖起盾牌,而被射伤了。

    “知章,这、这,难道就让这下面的……嗯,进来吗?”因为郭家军推进迅速,这郭贼是叫不出口了。刘灿看了一眼石守信,后者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那就由你来掌握吧。”

    石守信上前一步:“举!”

    一个个油炮被竖到了城头上,那边的临车观察到,云车上的人立刻竖起了盾牌,虽然在他们的意识里发机是射不到这么远的,但因为心中的那份古怪,郭威还是采取了一些措施。而那边营造更加迅速的铺起了路。

    “准备——”

    油炮被架了起来,上面的云梯又往前了一些。

    “点火!”

    火把被点了起来,无论是城头的还是下面的都有些疑惑,城头的想这看起来和发机一样,刘灿怎么说不是?下面的则在想,这个距离,发机怎么可能射的到?莫不是刘灿怕了?

    “射!”

    石守信一声令下,一个个火把点起了下面的引子,随后这些人都往后退了一些,并且竖起了盾牌,就在其他人惊诧的时候,就听到一阵阵响声,这声音有些像炮竹,但又有些不同,再之后就见一个个黑色的圆球从管子中射出,直冲郭家军的云车而去,很多圆球没到地方就落了下来,大多数圆球砸到了竖起的盾牌上,然后裂开,趟出黑色的液体。

    ……

    “这是什么?”

    早先的那个工部大臣开口,却没有人回答他,石守信开始了又一次指挥,郭家军那边在经过了片刻的刹那后继续前行,郭威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他让人拿了一些黑色的液体给他,味道有些刺鼻,但他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刘灿不可能射一些没有杀伤力的东西过来的,可这些,又是什么呢?因为心中的不安,他开始催促下面人抓紧——不管是什么,只要让他攻到城门前,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射——“

    “射——”

    “射——”

    上面的油炮经过三轮发射,有几个已经散了架,还有一个炸了膛,亏得旁边人一直小心防护,否则这场战斗的第一次重大伤亡就要从他们内部开始了。而在这时,郭家军已经迈过了第四道坑,射出来的箭已经很有杀伤力了,城头上不是大臣都焦急了起来,有的说话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刘知章说那不是发机是火炮,却不知有什么用。”

    “是战是降,刘知章也要说一声啊,只是这么站着算什么?

    “对面既然能射过来,咱们也能射过去,刘家的神箭手,不在此时发威,更待何时?”

    ……

    纷纷扰扰,刘灿一概不理,而在这个时候,石守信又说了一声射,这次再射出的就不是油炮了,而是火箭……而再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惊呆了。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记得那漫天的,仿佛能烧毁一切的大火,郭家的云梯在瞬间就被点燃。有人痛苦的哀嚎,有人嘶吼着从上面跳下,下面的人本来相救,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只要沾上一点,自己立刻就变成了火人。

    风声、哀嚎声、热浪……

    开封城头的人看呆了,郭家军那边的人有反应快的,立刻就高呼救火。可这火哪里是那么容易救的,水浇上去不过是令火更旺,沙土要有些作用,却也不大。上千弓箭手,两千营造,两千王家军几乎都被这火包围了,他们想逃,逃不出去,有聪明的就地打滚,却没有什么成效,有悍勇的向开封这边扑来,可根本就走不到跟前。

    “这些坑,不是阻挡郭家军的,而是阻挡这火的。”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得有一种了然,而心中,却不由得都有一种惧怕。

    今天没有风,这火就这么烧着,向两边缓缓的蔓延着,郭家军那边慌忙后退,而开封这边,因有坑道阻隔,却是没有大碍。当大火熄灭,众人只看到烧焦的缩小了的尸体,和一些铁质的器械残渣。

    ……

    “我军威武,天降神火!”石守信这边一人高呼着,其他人立刻振臂高喊,“天降神火!天降神火!”

    “……天降神火!天降神火!”受这个气氛感染,其他演武场的也跟着喊了起来,再之后就是所有的刘家军,然后是全部的军队,在这一片高呼中,刘灿的脸色则有些莫名,她看着前面那些烧焦的尸体,鼻尖仿佛能闻到那种发臭的气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而此时,郭家军上下则士气低落,郭威的大营中,一干人等脸色都异常难看。

    “那是什么,怎么烧的如此厉害?”

    在攻城中,大火是很常见的,特别是对于守城一方,一盆油浇下去火一点就能烧一片,但那是攻城一方到了近前才能用的,而且,也不可能覆盖太大面积,烧那么炽烈!刘家,莫不是得了什么妖法?

    第295章 绿茶 (十)

    郭威面色如水,刘家那最后黑色的液体固然令他惊讶,但最令他惊讶的缺是刘家自始至终对战局的把握。

    弓箭手、坑道、黑水……现在想起没什么,可就是这些东西令这一仗完全进入了刘家节奏,这一仗,他们损失了上万人,而刘家的损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重要的是他们向所有人展示了,他们是能守住开封的,这一点意味着什么他心中非常清楚。

    必须想办法破局,必须尽快拿下开封!

    “石脂!”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面白长须的中年男子,是他这边的一个谋主,很少说话,学识却是渊博的。

    “石脂?”王峻开口,“博艺兄是说那种黑色的液体吗?”

    “是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种了。”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龟兹那一代有这种东西,我听人说过那边有一个黑泉,却是发臭的。”

    “对对对,据说能照明。”

    有了名称,也勾起了人们的回忆。石脂这东西在中国早有出处,却比较偏门,特别是对于生活在中原地带的人们来说,很少见到天然暴露的石脂,也就不会往这方面想了。不过这些人能被郭威收留,又能出现在这个帐篷中,自然是各有门道,大多都是博闻强记之人,虽不是每个都能想起这是什么,也总有几个能回忆点相关的东西,不过对这个最了解的还是一开始开口的马博艺:“在周武帝时期,突厥围酒泉,当时就是靠着石脂突围的,但具体是怎么做的,却没有详细记载。”

    这话一出,王峻精神一震:“那书上可有说如何破解吗?”

    马博艺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却没有说,王峻何等眼力,立刻道:“博艺兄有话尽管说。”

    “周朝的事记载不清,但近年却有一件事,我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

    “博艺兄快说!”

    王峻催促道,郭威也看了过去,马博艺道:“前朝大梁和大唐交战时,曾出现过能发火的兵器,看起来和这个有几分类似。”

    “博艺兄说的不就是那种发机吗?”一人道,“可那发机连两仗的距离都打不到,和刘家用的又怎么能是一回事?”

    马博艺觉得前朝的那种武器和发机是不一样的,但他又没有证据,也不好驳斥,摇摇头就不再说什么了。郭威心下有些失望,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看了一圈四周:“眼下的局面,诸位可有什么办法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有些无语。攻城一般总是难的,若是不能找到内应,就是一个强攻,本来他们也不怕强攻,问题是现在攻都不知道怎么攻!他们是打老的仗的,一眼就能看出那种石脂的破绽所在——那是要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才能发挥奇效,若是分散开来,也是得不偿失。问题是现在攻城,就要并肩子一起上,一个两个的有什么用?更何况现在想分散也不成,那些坑,那些弓箭手都是障碍。要想突破他们,就是铺一条路,然后大家一拥而上,可如果那样,又必然会遭遇刘家的石脂!

    想到这里,气氛更加低沉。其实这种攻城遭挫的事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史书上更是有许多记载,自然也给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一边骚扰,一边围城。围的里面的人绝望、害怕乃至没有东西吃,自然也就破了。可是开封作为帝都,储备一向是充分的,而且刘家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必然也有所准备,和那种被逼到最后仓促躲在老窝里的完全不同,保守一点估摸,半年也是能撑的下来的。当然,城内各种势力交错复杂,若真有个半年时间,一定会出问题,可在那之前,他们这里也必然是要出问题的了!

    刘家,毕竟占着大义的名分,现在各地节度不动,大多是被郭威的威望给压住了,若是他们不能尽快打下开封,那些节度一定会有所变化。就算他们没有,曹州那边的赵弘殷,河东那边刘崇也是一定要有的,届时两面乃至三面夹击,败的必然就是他们了。

    “奶奶的,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王宪咬了下牙,“照我说就这么推上去,我就不信,还不成了!再说,他刘家那些东西还能有多少?难道还能把咱们这几十万人都烧死不成?”

    这话一出,众人一怔,却没有人说话。其实王宪虽说的粗糙,却也是一条路。他们虽对石脂不太了解,可都是人精,稍一分析,就觉得这种东西刘家也不太可能准备太多。毕竟此物如此好用,怎么千百年以来用上的却不多?答案很简单,一定是这种东西存在某种弊病。要不就是运输不易,要不就是平时少见,更有可能两者皆有,如此一来,刘家必然是不可能有太多存货的,若狠了心的用人命堆,完全有可能堆过去。可问题是,用谁的命来堆?几个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他们虽是郭威的嫡系,也有私心,这时候手下有人就是将军是亲信,若是没人,那真是什么都不是了。

    王宪也知道这点,他看了一眼四周,咬牙道:“陛下,臣愿打这个头,臣就不信,打不下这小小的刘家!”

    他是嫡系中的嫡系,虽然也心疼自己的那点人,但更清楚自己和郭威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而且他也相信哪怕他把人都打光了,郭威也会给他补齐的。

    郭威点了下头:“刘家不可虑,不过此事我们可以再议,诸位也都再想想,可有什么破敌的妙招没有。”

    说完他就挥挥手让人散了,只把王宪郭荣王峻这几人留下,在他们面前他就不用太端着了,让人上了一些东西,一边吃一边道:“眼下的形势你们也都清楚了,我们必须尽快打下开封。五丰说的是一个办法,却有些太伤元气,若是夜袭,你们觉得如何?”

    五丰就是王宪,他是穷苦出身,长大后就起了一个这么字号,求的就是一个五谷丰登。一听郭威的话,他就拍了下大腿:“将……陛下说的有理,若是夜袭,一来那弓箭手是没办法了,二来我看那火也会小一些,说不定就成了!”

    郭荣张了下嘴没有说话,王峻看了他一眼:“大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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