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他的嘴角都噙了浅淡的笑意,仿佛果真是下了什么令人万分荣幸且为人着想的圣旨一般。他把手袖到了明黄色的袖中,淡然地瞥着眼前这欢腾的一切。

    他等了半日,身旁的太监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于是他终于略不耐烦地扭过了头:“怎还不去?”

    “陛下......不是小的不去啊......”司礼太监吓的都要哭出来了,双股战战,苦着一张脸,“小的动不了啊,一步都动不了......”

    惠帝惊诧地望过去,刚想斥责对方居然敢于自己面前信口开河,可紧接着,他也察觉到了些不对。他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粘在了这皇座上,一步也动不了,只得强力按捺着心中的惶恐,假装若无其事地四处看了看。

    这一看,他方才注意到,于人群之中格外出挑的北静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目光重新移向了他。那目光令惠帝打了个寒颤,头一次觉着恐慌起来——

    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于满室的喧闹之中衣袂飘飘地走近,飘然出尘。而惠帝身旁最精锐的侍卫都对这不断逼近的一人视若无睹,一点反应也无。惠帝想要尖叫,想要咆哮着令人护驾,可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丝毫发不出来,他惊慌地张大了嘴,心跳如同擂鼓。

    这样疯狂的心跳声中,他看见北静王忽的微微勾了下唇角,慢慢与他道:“莫要试图阻碍阿柒,又或者是本座。”

    “否则,本座有的是方法令你提前下黄泉。”

    作者有话要说:  惠帝:你先把我的声音还给朕让朕可以啊啊啊啊啊地叫出来啊——

    白泽:以及声明,我不是小媳妇儿,真的不是。

    惠帝一路往作死路上狂奔,让我们尽快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解决掉吧!

    谢谢未完成以及我是大大的贴心板蓝根亲的地雷~

    小熊猫会有的,小白泽会有的,一大窝团子也是会有的。

    给你们一个大大的(*  ̄3)(ε ̄ *)

    第110章 110.01.23

    他们君臣间的这场谈话并无旁的一人听见, 连带着一步都不能动的小太监此刻也已两眼放空, 神情恍惚的很。惠帝眼睑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他嗅到了来自北静王身上的异香,一种极清极雅、令人莫名觉着此人就该居于云端之上的奇异香味,全然与凡间那俗不可耐的熏香截然不同。

    他忽的就忆起了当日曾做的那一个梦, 回想起婴孩手中紧握着的那张纸。他的额头开始密密麻麻向外冒汗,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居然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自己怎么差一点就忘了,尽管是人间的帝王,也终究是无法与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仙作对的呢?

    “朕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他最终颤抖着嘴唇说, “朕, 朕可与仙人一个补偿!仙人若是不想要贾家的嫡长女,朕可以将其改为贾琅——依仙人看来, 这般如何?”

    拂在他面上的略微冰冷的气息忽的就离他更远了些, 水溶挑了挑眉:“你要为我与阿柒赐婚?”

    “是啊!”惠帝结结巴巴的, 汗水都流入了眼睛中, 刺的他眼睛生疼。可一直身娇体贵的他如今却如同被摆放在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哪里还有一点还手的力气?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将所有的不平与恐慌通通暂时咽进肚中去,费尽所有力气来讨好这位掌控生死大权的神仙,“朕可以赐婚,这样,仙人便可光明正大与贾琅一处了,还可住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水溶抵着下巴细细想了一想,发觉自己果真很想看到阿柒穿着红衣进北静王府门的模样。这个想法令他心内都愉悦了许多,眉眼如融化了的春水般柔和,一锤定钉:“现在就写。”

    现在写?

    惠帝的下巴险些掉下来。他现在真的确信这群人与昭宁是一处的了,成个亲而已,果真有如此迫不及待么?

    然而身为被威胁的那个,他又不好说甚么,只得眼睁睁望着自己的手丝毫不听使唤地抬起来,于明黄色的卷轴上书写了一行又一行字。末了稳稳地盖上了皇帝专属的印章,交与了浑浑噩噩前来接圣旨的小太监。

    下面丝毫不知情的贾琅与貔貅一道饮了不少酒,喝醉了后便被半梦半醒带去北静王府休息了。黑甜一觉不知所踪,直到第二日日上中竿,方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坐起来,像小猫似的伸长双臂伸着懒腰,睁着一双水雾弥蒙的眼懒洋洋问:“几时了?”

    “午膳时间都要被你睡过去了。”白衣神仙本靠在他身旁闲闲地翻着书页,见他醒来了,便亲自打了水帮他梳洗,“果真要成小猪不成?睡了这样久。”

    “昨日实在喝的有些多,”贾琅撑着额头头痛道,“不该喝许多烧酒的才是......”

    醒酒药早已经熬好了,水溶从桌子上端下来,一口口喂入他口中。待全部喝完之后,少年的脸都缩成了一团:“苦。”

    “乖。”水溶揉揉他的头,又从荷包中掏出颗玉雪润津丹向他嘴中塞了,帮他按揉着太阳穴,“可好一些了?”

    【好一些了,好一些了......可是看的本座都要受不了了!】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否则他们都已经在一处几百年了,怎么还是这等的......这等的叽叽歪歪?腻的本座都没眼去看了......】

    【想当年,我与牛郎,也曾是这般的情深意重。可是到头来,皆如丝线般轻易便被剪断,再无一丝情谊可言......】

    【织女你闭嘴,牛郎只是被你这几日没完没了的叨叨念烦了罢了。本宫早便说了,那网就不该给牛郎安上,怎么你偏是不听呢?】

    已然习惯了这群神仙说着说着便歪楼的特性,贾琅换了衣裳下床,与貔貅去了书房商量些事宜。还未商量出个始末,先见贾家一下人匆匆忙忙跑进来了。

    “你来是为何?”贾琅见是他父亲身旁的一个小厮,不由得诧异道,“贾中出了什么事不成?”

    “出事了,出事了!”小厮磕磕巴巴道,扶着墙喘气,“可是出了件稀奇的大事情,小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和三爷解释清楚。三爷,老爷给您捎了个信来,您看看?”

    他从胸前的衣襟里摸出张纸来,贾琅接了,一面犹诧异道:“老爷与我写信?”

    不是他说,贾赦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他满心不解地将信纸展开了,上面果真是贾赦那写的无比烂的一手毛笔字,歪歪扭扭一丝风骨也无,光看便知这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吾儿贾琅:

    展信佳。

    昨日府中接了道圣旨,要为父准备准备将自己的孩子嫁给北静王。为父我仔细想了一想,膝下的一女早已出嫁,眼下已经为张家延续了香火,你哥贾琏也早已娶妻生子。似乎至今仍未嫁娶的,唯有你一人。

    为父左思右想实在不得其解,唯一能得出的结论便是这圣旨只怕是传错了,否则,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小儿子了,难道还要把小儿子嫁出去么?

    希望你这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回来解释清楚,否则,莫要怪老爷我杖下不认人。

    贾琅一面看一面惊,见贾赦先前还是装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文人模样,后来只怕是按捺不住心头火起,小兔崽子这样的词都直接蹦了出来,一时间先是心头真像揣了个兔子似的砰砰跳,往沿边儿的椅子上坐了,苦思冥想:怎么把他的火气消下去才好?

    再想想,似乎有些不大对。他蹙眉细细将这几行字又看了一遍,诧异抬头问那小厮:“圣旨?什么圣旨?”

    貔貅满目茫然立在一边,看看左又看看右,全然不知发生了些什么。

    “就是昨日的那道圣旨啊!”小厮擦着额头的汗道,“三爷,您就认了吧,皇上那圣旨里都说了,要把贾琅许配给北静王为正妃。您是没看着那个时候老爷太太的脸色......太太差点直接一头晕过去,可把我们这些个伺候的奴才唬的不行呢!”

    “我又不曾去御前求,”贾琅狐疑道,“哪里来的圣旨?陛下有那等通情达理么?”

    想也知道不可能。惠帝实际上是个何等的人,贾琅心中其实门清。于惠帝眼中,怕是任何人任何事也及不得他的大权独揽江山社稷更为重要,早在当初他愿意让昭宁公主出嫁和亲之时,贾琅便已将这一点看的通透了。

    帝王的宠爱永远只是流于表面,他可以赏赐与你许多的财物又或是稀奇的玩意儿,给你其他人不及的荣耀体面,实际上之时想将你如同圈养一只宠物般圈养起来。只有乖乖做一只听话的、不会叫、指哪咬哪的狗,才能于他的身边生存下去。哪怕只是出言反对一句,帝王的宠爱都会如冰雪般瞬间消融,流露出他毫不留情的残暴的一面来。

    因着看的清楚,贾琅对惠帝实则是不抱一丝期待的,眼下忽听到此消息,不由得就怔楞了一会儿。愣愣了许久,他忽的反应过来,抬脚便往水溶房中走去。

    “这可是你做的事?”

    坐在窗边的白衣神仙含笑抬起潋滟的眸子来,笑道:“何事?”

    “还装!”贾琅一看他表情便知自己逮住了罪魁祸首,当即冲过去,恨恨在某人喉结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怎么也不事先与我打个招呼,我还当时出了何事呢,吓了一大跳......”

    “我怎么未与你打招呼,”水溶将贾琅稳稳放置在了自己膝上,权当那一下是小猫伸爪子挠了挠自己,一本正经道,“昨日我曾问过你,是否要搬来北静王府与我同住,你点了点头。”

    贾琅蹙着眉仔细想了想,昨日自己多喝了些烧酒,本就不胜酒力,头都昏昏沉沉的。靠在水溶身上被他抱着时,似乎果真低声在他耳畔问了些什么——可那时他都醉的一塌糊涂只知道随着马车的颠簸上下摇晃脑袋了,这居然也算?!

    他深觉自己方才那一口咬得有点轻,不由得又暗自磨了磨牙。

    “我就知晓,”水溶握住他的下巴,伸进去一根纤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抚触他的唇舌,“怎么还喜欢上咬人了?莫不是不想做猫熊了,觉得做只狗更顺些?”

    “这不算!”贾琅咬了下他的手指,含含糊糊道,“你若是想提亲,自然该先征求我的同意才是,不好好讨得本大爷欢心,本大爷为何要跟着你住进这里?”

    “本大爷?”白衣神仙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似乎觉着有些无奈。他将手指慢慢抽了出来,艳红的舌尖探出唇,对着那纤白的指尖轻轻舔舐了下,将上面挂着的几丝银线舔尽了。贾琅怔怔地瞧着这一幕,一时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动了下喉结,轻轻地咽了口唾沫。

    “你本就是我的,”水溶贴近他圆润莹白的耳廓,亲昵地道,“我养了你这许多年......几百年前,便是我将你从那空无一人的山上捡了回去。甚至连这个赐婚,也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不是,本座直接将你拘在这里,他们还能有何办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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