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却有些唐突了,黛玉身后的诗情画意闻言皆上前一步,毫不客气道:“二爷还是先走吧,我们姑娘还得等着二姑娘一同去呢。”因而径直护了黛玉,便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倒让宝玉怅然若失,怔怔了许久。半晌后倒是袭人赶来与他送扇子,抱怨道:“我的小祖宗,你又一个人站在这日头地下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老太太那边正等着你呢!”

    那日头下生的俊秀的公子哥忽的一瘪嘴,道:“林妹妹也不理我,云妹妹这几日也不来府里玩了,我这,我这还有什么意趣?”说着不由得眼中含了泪,“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吓的袭人忙去捂他的嘴:“我的爷!你好歹也体谅体谅我们,别说这样吓人的话罢!云姑娘那也是正张罗着说亲呢,哪里有时间来这府上,这不是还有宝姑娘在么?生的又温柔和平行事又大方,难道还不够?”

    “你哪里知道,”宝玉哭道,“她每日必劝我一些世俗经济之话,明知我不爱听,还偏偏时不时与我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国之蛀虫罢了!我只愿姐妹们天天在一处开心,那便好了,焉知她们都不希望如此呢!”

    袭人一见,便知他又犯了痴性,只是这路上时不时有人来往又不大好劝,只得连推带拉,先将人拉过老太太那边去了。

    “罢了,我的爷,你也稍微收着点。待会儿再让老太太看见这眼睛,不知还闹出多少争端了!”又喊人接了水,拿帕子把脸擦了,直至再看不出一点方才哭过的样子,这才将人推进去。

    “快些去吧,就等你开饭呢。”

    这厢寂然用了早饭,宝玉自然是无味的很,一直用眼瞥着黛玉,连口中的饭菜究竟是什么味道竟一点也未尝出来。正觉心里空落落之时,忽见一个方留头的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道:“老太太各位太太各位姑娘,外头林姑爷已经来了,正在前厅和大老爷二老爷说话呢!”

    黛玉一下子站起身来,也不顾众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只用一只纤纤素手捂了胸口,微微颤抖着问:“可真?”

    那小丫鬟笑道:“这哪里还能有假的呢!外面还说,让林姑娘快快收拾收拾,预备着去见林姑爷呢!”

    贾母原本绷着的脸勉强浮现了丝笑意,却把黛玉拉过来,伸指一点她的额头:“瞧把你急的,猴儿,他哪里还有不见你的道理。你也太心急了点。”

    黛玉抿着嘴,微微一笑,这才按下了一颗疯狂跳动的心,往那桌边又坐了。

    直到两炷香后,方来人请过林姑娘去相见。黛玉这厢进了那厅中,便见一面容清矍之人正在那椅边背手看画,听到声响慢慢回过头来,眸子里亦是满满的欣喜之意。

    “玉儿。”他想也不想便展开了双臂。

    黛玉喉头略略哽咽了一下,猛地便扑了过去,像是小时候一般吊在了他的手臂上,在那许久未曾感受到的亲切的气息中咬着嘴唇,勉强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了,好了。”林如海拍拍她的肩膀,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女儿真真是愈发出脱的出类拔萃,心底颇为感慨,这才道:“为父同你一齐进去,与老太太请过安吧。”

    父女俩一同慢慢进了内室,同几位姑娘少爷都见了礼,这才坐下来,絮絮说些途上的话。林如海因道:“小婿上京途中,倒是在那林阴县遇到了一群强匪,因着身边所带护卫并不算多,竟差点身亡于那里。幸好有一少年路过相救,一路护送。他又是个知书达理的,算起来也是与府上有亲,倒是段奇遇。”

    贾母听了,不由得也好奇道:“不知是哪家的少爷?不如请上来一见。”

    待到姑娘们皆避退了,方有一翩翩公子缓缓而来,一袭藏蓝色锦袍,肤色白皙,眉眼如墨画,自有一身书卷之气。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行了礼,道:“柳家凌鹤,在这里见过国公夫人。”

    第53章 53.52.11.27

    古来男女七岁便不同席, 见到外男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大都只有孩童时期懵懂无知时才会与异性一同玩耍。因而这些个姑娘们皆是兴奋异常, 莫说探春仔细端详了又端详,便连一向安分守时的宝钗,亦控制不住飞去了好几个眼神, 只不敢让旁人看见。

    柳凌鹤又是个容貌极出挑的,似乎只是看着他便觉着灵气逼人。那眸中流波一转,便有几个女孩儿不自觉薄红了脸颊,忙拿手中精致的扇子挡了脸,几人低声娇笑不语。而黛玉亦不免心中有些好奇, 匆匆瞥了几眼, 便觉着对方并不似宝玉那般充满脂粉之气, 虽然生的文弱,眉宇间却还有几分英气, 并非宝玉那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可比。

    再偷偷扫过去一眼时, 却发觉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竟透过那屏风, 直直地看了过来!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这层薄薄的隔阂,眼中不可错认的热度令黛玉心下一惊,忙拿手中的扇子遮了面,再看时,那少年却已移开了目光,只是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今日贾琅并不休沐,贾琏亦有要务在身,唯有宝玉无所事事,正在这厅上与贾母逗乐。眼下见又来了这么一位神仙似的人,当下眼睛几乎要直了,愈看对方愈觉着风华灼灼,更与众人不同,不由得也多了几分亲密。

    贾母见了却也喜欢,便招手将柳凌鹤叫的更近了些,细细地问他:“方才说是我家的亲戚,可是哪一家的?”

    柳凌鹤面上浮现了丝淡淡的笑,不紧不慢道:“许是因为当日家母与府上大夫人交好,为着这一份情谊,大夫人做了我干妈,所以方有今日一说。”

    贾母闻言,眉头不由得一蹙,面上慈和的表情略散了些,往那绛紫色的富贵延年引枕上一靠,不再言语了。

    她想了想,方才又笑道:“知道了,你是柳翰林家的次子,当日倒是的确听说过。只是说你身子弱,一向在江南养着,如何进京来了?”

    一旁的林如海却微微笑道:“岳母不知其中缘故,当日原是那神仙旨意,要这孩子去江南住上几年,方能富贵平安。如今既已化解此难,自然便回到他父母身旁,以尽儿孙之孝心啊。”

    贾母略略儿一点头,又细看这柳凌鹤,见其口齿清楚气度不凡,更兼已有举人功名在身,实在是少见的一少年英才。便又颤巍巍唤过宝玉来,与他道:“宝玉,你且与你柳家兄弟说些话儿。不知你年岁几何?”

    这句话却是对着柳凌鹤问的了,他从唇间露出几分笑意,淡淡道:“论起年岁来,却痴长这位几月。”

    宝玉登时大喜,忙见礼道:“如此,竟是柳大哥了!柳大哥风姿如此,真真是令小弟羞愧不已,可见这天下的精华并不都在这女孩儿身上,亦有柳大哥这般的男儿呢。”

    一语未了,一旁听着的林如海早已深深皱起了眉,目光往宝玉那边扫了扫。

    柳凌鹤只是淡淡抿唇一笑,并未再接这话茬,可是眼底却早已泛起了丝丝缕缕的寒意,那种仿佛一夜间便令湖水皆结了冰的寒意让这厅中众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柳凌鹤却仿佛丝毫未注意到,只是眸光从凤凰蛋胸前好好护着的那块宝玉上缓缓划过。

    “是啊,”他漫不经心道,“真是幸会呢。”

    不知为何,他这句平平淡淡的话,让宝玉的汗毛一下子都竖起来了,忙慢慢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贾母毕竟是个老人家,还是喜欢这种生得好又乖巧的孩子。便留柳凌鹤在这府中用了午饭,又絮絮叨叨问些他家中父母亲友等话,愈问愈觉得心中满意。待到张王二位夫人亦来了,见到他少不得又是一番称赞,其中张氏更是觉着亲昵,与他笑道:“我与你母亲那样交好,时不时便往你家去的,竟也没见过你几面。既然来了这府中,不如与琅儿那边儿住几天,你们兄弟也好熟悉熟悉。”

    柳凌鹤闻言便笑道:“虽然未曾见过干妈几面,但这东西可没少收了干妈的。干妈这样记着我,承蒙不弃,便却之不恭了。”

    因而便光明正大住了贾琅那边儿的园子,与黛玉的距离,便只在邻里之间了。

    这日贾琅办完了差事回府,先就被房中正含笑磨墨的他吓了一大跳,却惊讶道:“柳大哥如何来了这里?”

    花红赶忙解释清楚原委,听的贾琅愈发心头无奈,只是当着丫鬟的面不好说得。待房中无人伺候了,他不由得摇头叹息道:“你这下手倒真是非同寻常的快。”

    这么快便登堂入室了,林姑父要知道对方是打自己女儿主意才前来的,岂不是要将这混账扔出这府门去!

    柳凌鹤手中毫端运墨,口中漫不经心答道:“你且放心,如今岳父大人对我满意的很,三不五时还会与我指点一些功课,已经将我当做了半个自家人。”

    贾琅口中不由得啧啧赞叹,愈发觉着此人魄力不同寻常,一面又不免为黛玉默默点了根蜡。

    这家伙,分明是要先把黛玉周身边儿的所有亲人全都给攻略掉啊!

    所谓温水煮青蛙,摊上一个这样腹黑的主,只怕黛玉亦逃脱不了被吃干抹净的命运了。

    ......奇怪,他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第一个便是你啊。】

    【因为你也是被吃干抹净的命运啊。】

    【因为你摊上的也是个腹黑的主啊。】

    【所以小琅你也莫要与别人点蜡了,先给自己好好点上几根蜡吧。】

    贾琅:......

    不要以为你们能上天,我便寻不出个法子来对付你们了!

    这几日的柳凌鹤真真是刷足了好感度,既贴心又聪慧,对下人亦是极和平的,且又不是那等爱厮磨于脂粉堆中之人。如此这般,真真将宝玉比的一个天下一个地上,这府中见了柳凌鹤,却是个个都愿称呼一句柳爷。

    唯独宝贝凤凰蛋,这几日便愈发有些闷闷不乐,做什么事均打不起精神来。又因着身旁皆是些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衬的他学识平庸一事无成,被贾政叫去训了好几通,连家法也险些上了。

    袭人等见了不免忧心,日日寻了新奇物事与他解闷。这日却从王夫人处拿来了一小瓶玫瑰露,只在一指头长短的玻璃瓶中装了小半瓶透亮液体,泛着幽幽的清香,往那一碗水中只挑上一小勺,便香的着实了不得。宝玉喜欢的很,日日留在身边,时不时便要喝。

    可是那原本便是进上的金贵东西,哪里便是这样容易就能得的?就连王夫人处也不过有两瓶,别的多的,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宝玉喝了二日便无了,心中又添了几分抑郁不乐之意,日日只与袭人等几个丫头狎昵,却将其它事皆搁置到一边了。

    谁知这日府中设宴,袭人正伺候着宝玉用餐时,忽然便觉着胃中泛呕吐之意,一时控制不住,忙捂着嘴告了罪,悄悄儿往后院去了。宝玉令人请了太医,谁知这一诊治,竟又捅出了天大的娄子来。

    袭人,竟是已有了二月有余的身孕了。

    这真真是从天而降的轰隆一声巨雷,将王夫人打的外焦里嫩,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哆嗦着嘴唇又让人鸟悄儿地寻了个散医蒙了眼来这府中看诊,为袭人一诊脉,却亦是一样的结果。

    此刻王夫人这心中,却如生吞下了一个酸柠檬,满满皆是苦涩的酸意,连手中的佛珠串子也差点捏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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