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缓慢地眨了眨眼,尾巴上的毛宛若也随着一根一根地炸了起来,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主公?!”

    吕布不动声色地以眼神在被剥得一干二净的他身上溜了一圈,完全不等燕清反应过来,结实有力的双掌往他腋下一坨,轻轻松松地就将燕清以一个不会叫他难受的姿势给举了起来。

    就跟被难得发次善心的大老虎叼着后颈那点皮毛的猫崽似的,燕清眼前一晃,被迫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体魄悬殊,被他家主公给放进了热水之中。

    水的温度对燕清而言,确是当得起恰到好处的评价,是比“温”要热上一些,却离“烫”还远的程度。

    燕清身上本来就没半点多余的肉,忽然间躺了近一个月,如今更显得单薄清瘦了几分。

    吕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局促不安,神色间既带了点茫然困惑,又有着说不出的脆弱可怜的燕清,根本没将他一张一合的唇间所说出的话听进去,在胸中翻搅不休的,满满是辛辣的怒火。

    哪怕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也还是称不上稳妥——这人殚精竭虑,不知疲惫,然后差点把自己折腾没了。

    对吕布那乱窜的火苗,燕清自是无从得知,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之中,他还没来得及缓过方才那口气,真正享受一番,就眼睁睁地看着吕布闷不吭声地宽衣解带,将自己也脱了个精光,接着带着一身理所当然的气势,毫不犹豫地跨进了浴桶之中。

    木桶是特制的大,承载着两个成年男性的分量,也是淡定如初,里头的水则被这突然加进来的大块头给挤得溢出许多。

    吕布淡定地捞了块长巾,以堪称娴熟的动作,降尊纡贵地给燕清搓起了身子。

    “这如何使得!”

    一块儿泡澡已是主公赐予臣下的荣宠,这就过犹不及了。

    燕清赶紧一避,可这木桶虽大,能除他之外,还装下一个吕布就已是不错了,里头终究是逼仄的,剩下的空档,根本不够他动来动去。

    他不过是稍微侧了侧身,以示避让,手肘就撞着了吕布的胸膛,腿也碰到了吕布那结实的肌肉,考虑到再挨挨蹭蹭下去,没准就擦枪走火,不小心将自己折腾硬了,燕清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燕清避无可避,吕布就不以为意地继续擦着,嘴上不忘嘚啵一下:“这有甚么好羞的?重光有所不知,这些天来,布皆是如此替你洗浴的,自也未漏了把尿。”

    燕清眼皮一跳,这要不要这么记仇?

    不过说过一回的玩笑话,就被结结实实地惦记上了,偏偏他也倒霉,愣是被找回了场子。

    不过只要看吕布此时的动作有多流畅自然,就知此话非虚。

    又观吕布态度执拗,不管不顾地就往自己身上一再招呼,要是再开口退拒,脾气急躁的吕布没准就要晴转多云,怒他不识好歹了。

    只得一边捂脸谢罪,一边心惊胆战,享这世间怕是独一份的福都享得不知滋味,唯恐被看出些不可言说的邪念来。

    浑然不知那玉白的修长颈项已一路红到了耳根,被吕布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颇感难捱才触发了错觉,纵使燕清从头到尾都低头忍耐,眼也闭着,迫使自己清心寡欲,屏蔽感官,却仍旧能隐约感觉得出,吕布的动作好像越来越慢,越来越轻,还……反复搓了他最为敏感的几处。

    仿佛光是观察他本能瑟缩的反应,就很有趣似的。

    说来不可思议,他给自己擦身时从未觉得敏感的地方,被别人擦时,就成了轻碰一下都不对劲儿的死穴。

    他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温声细气道:“请问主公,可是好了?”

    吕布敷衍地嗯了一声,并未加速手里的动作:“快了。”

    好在这漫长的煎熬终归是有尽头的,等吕布感到满意,大发慈悲地将燕清以干爽的巾子裹了放回床上,让他枕着自己腿,好方便接下来替他绞干头发时,经此一惊一乍,之后又一直保持精神紧绷状态的燕清已是真正意义上的虚脱。

    他只觉得自己被这冰火两重天逼得老了十岁,也顾不得在意这明显过了头的殷勤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燕清重新醒来时,头发已是干透了,后脑勺也被挪回了该沾的枕头上。

    他心想该赶紧把桃给吃了,就随便翻了翻身,然后残存的那点睡意瞬间就被吓跑了个干净——跟自己亲密地睡在同一个枕头上,鼾声轻作的这颗脑袋的主人,可不就是五原吕奉先?

    吕布一向睡得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他警惕地清醒过来,可这回,哪怕是燕清翻身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唤醒他,可见的确是累得厉害了。

    有过类似经验的燕清能对此感同身受,虽他对吕布的情感更要复杂沉重,除却对偶像的崇拜,情人的爱慕,还包括了理想上的寄托,不是主臣间这份无与伦比的器重就能比拟的,却依旧知晓这唯恐对方不醒的忧愁不安。

    他当日以真心待吕布,吕布这回也加倍还了回来。

    燕清脑子还不甚清醒,加上饱暖思银欲,乍然对上这毫无防备、美体横陈的心上人,顿时被多愁善感给俘获了一瞬,脑海中千转百回,心肠霎时间软得一塌糊涂,被感动得彻底忘了刚刚的窘迫。

    然而感动归感动,他没忘记趁现在赶紧将桃给囫囵吃了。

    桃的效果果真立竿见影,刚一吃完,力气就回来了。

    燕清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看吕布也只是咂了咂嘴,依然睡梦正酣,心就安定下来了。

    只是他原想着出门看看,在袖中的指尖一颤,就想起那两张用途不明的牌来。

    “赤兔”这张从字面意义上难以理解的牌,燕清是不敢在帐内贸然使用的,可另一张“顺手牵羊”,他就没这些顾忌了——帐内除睡着的吕布外没别人在,不正是试试牌效的大好时机吗?

    这一查看,他又吃了一惊:方才将“桃”给吃了,居然又刷了张“顺手牵羊”出来!

    虽具有极大的随机性,但从前世玩的那游戏来判断,也颇为符合那规则,一套牌里,“杀”出现的频率的确最高的,“闪”其次,接着才是“桃”。

    “乐不思蜀”则少得可怜,基本需要燕清用掉十来张别的牌才会刷新出一张。

    这回那稀有程度跟“乐不思蜀”有得一拼的“顺手牵羊”却是连着给了两回,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之前莫名其妙昏倒的功劳?

    燕清这么想着,指尖一弹,就用了这张金光闪闪的“顺手牵羊”,至于目标……就对准桌子好了。

    牌消失的那一刻,燕清被那四散的绚丽金米分给耀得花了一下,紧接着手里一沉。

    是原先摆在桌上的茶壶被牵过来了!

    作用竟跟他之前想象的一模一样,燕清不由得极感振奋,开始盘算它用在什么场合上,收益才会最大了。

    因手里还有一张,燕清平静下来之后,就决定这次同时做两个测试。

    一是测试可以发动的距离,二是看能不能指定具体物品。

    按理说,顺手牵羊这张牌只能对身边的人物使用,而燕清在用第一张时,是坐在床畔的小椅子上,对着一臂之遥的桌子使用的。

    那他如果再离远一些呢?

    燕清轻轻摸地起身,连履也不敢着,就怕惹出来的声响太大,扰了近来累过头的吕布的好眠,一步一回头地走着,费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接近门口的位置。

    他重新对准桌子,试图发动顺手牵羊,然而卡牌一动不动,看来隔得果真太远了。

    燕清将距离分别缩短了三分之一和二分之一后再来了一次,仍然不成。

    发动的限制越多,可以派上用处的地方就越少。燕清一边往回走着,一边试着,可惜一直不成。

    不禁心想不会吧,难道最开始的那一臂的距离就是极限了?

    等距离缩短至距桌子只有八尺时,燕清已因试得太多,都没了起初的激动了,一直机械性地重复同一个动作,也没注意自己在瞄准桌子时稍微歪了一歪,不慎对上了熟睡的吕布……

    桌子上除了茶壶外,还有空的药碗,茶盏,擦拭用的巾子和水盆。

    床上除了躺着一动不动的吕布外,还有竹垫,被褥,枕头,挂帐。

    可皮厚怕热,在这大夏天里睡觉,连被子都不愿盖的吕布身上,除了一身薄薄的衣物,就再没别的了。

    “顺手牵羊”忠实地证明了它的威力:虽没那本事将那睡得正香的花皮老虎给“偷”过来,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身衣服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利索地转移到了燕清手上。

    燕清:“……”

    他一脸绝望地看了眼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熟悉衣物,再看了眼骤然变得寸缕不挂的吕布,只觉自己脑门上就差贴那么四个字了——罪证确凿。

    放下心头大石的吕布这会儿虽难得睡得极沉,又一贯不拘小节,远不似燕清郭嘉贾诩等人讲究,带着武人皆有的粗犷通病,也不可能心宽到忽然变得光溜溜的了,还察觉不到半点异样。

    隔着层布衣躺在竹席上的触感,和直接躺上去的触感,可有着极大的区别。

    如燕清最担心的那般,就在他还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吕布很快就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喉间含混地嘟囔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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