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沈冷都没有想到东野印居然这么狡猾,确定危机四伏之后居然立刻放弃了之前所有的安排和布置,直接带着英条柳岸直奔他的大将军府。
    这一路看过来,沈冷都不得不对两个人重视起来。
    一个是池也樱,这个人的刀术和大宁的刀术截然不同,看起来身法奇怪,可是行之有效,每一个动作都不多余,这样的刀术在一对一的实战中很有威胁。
    另外一个就是东野印,这个人的头脑极为清醒冷静,反应也快,他在库房遇袭之前之后的布置都很仓促,但是又都很缜密,他缺的只是一个如池也樱这样强力的武士。
    “奔你家了。”
    孟长安看着那马车行进的方向:“估计着会赖上你。”
    沈冷耸了耸肩膀:“说起来人家也不算赖上我,一开始我就说了要把他送回桑国。”
    孟长安:“所以你要直接出面了吗?”
    沈冷道:“差不多到时候了,英条柳岸的事其实不要紧,保他不死就是了,我更好奇的是码头上那些渤海人是怎么来的,冉子,你现在去廷尉府,让韩大人详细查查那条船,把沉船中的货物尽快清理出来。”
    陈冉应了一声:“这就去!”
    转身扛着糖葫芦靶子啪叽啪叽的跑远了。
    与此同时,水门外码头。
    改换了装束习惯,刮掉了胡子,宇文小策看起来年轻了有十岁不止,以前他看起来太显沧桑,现在一副白净文弱书生的装扮,谁能把他和那个朝廷通缉的要犯联系到一起。
    他看着自己的船沉下水,他也一样的面沉似水。
    不多时,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笑了笑说道:“这八成就是天意了。”
    宇文小策侧头看了看他:“耿远,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
    耿远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你还不能干掉我,谁叫我是薛大人的亲信呢,谁叫你现在离不开薛大人呢。”
    宇文小策的视线回到沉船那边:“船里的东西被打捞上来的话,廷尉府和巡城兵马司会把整个长安翻一遍,我们得走了。”
    耿远笑道:“我劝过你不要和黑武人打交道,我们有一万种方法完成我们要做的事,但这一万种方法之中绝对不包括和黑武人合作,更何况你是想把火药包卖给黑武人。”
    宇文小策冷笑:“失去了同存会的财力,你觉得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薛大人来了之后要用人了,结果人都饿死了。”
    “别扯淡。”
    耿远冷哼一声,笑容消散。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不过是又在给自己找后路,你确定薛城会威胁到你自己,立刻就出卖了薛城和你的兄弟常月余,现在......你只是不确定薛大人来了之后会不会如薛城那样重用你,而且,薛大人难道就不会想想,你可以那么出卖薛城,说不准也会那样出卖他。”
    耿远声音越来越冷:“所以你在为自己找另外一条后路,你出卖了薛城之后以为薛大人是你的后路,现在担心薛大人不会对你推心置腹,你开始打黑武人的主意,是因为你觉得,普天之下,还能抗衡大宁的也就是黑武了吧。”
    宇文小策忽然笑起来,转身看着耿远,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你知道吗?历史上有很多聪明人的下场都不好,比如周末年群雄并起,有个人叫杨修,太聪明了,又不知道藏锋,所以本该前途无量,结果被砍了脑袋,聪明人尚且不得好死,有些装聪明的人可能下场更不好。”
    耿远道:“幸好这不是周末年,而是大宁盛世,幸好我不是杨修,我只是个粗鲁愚笨的马前卒。”
    他看着宇文小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已经交代过,让我的手下人都记住,只要我死了,就一定是你下的手,让他们把你杀了我的消息立刻告诉薛大人。”
    他抬起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朝廷已经发了明旨调薛大人为京畿道道丞,算计着日子,最多三个月薛大人就会到任......宇文兄,我劝你,还是收收你的心思,薛大人用人之际,你还是在条条框框之内安分做事,薛大人不喜欢不安分的人,更不喜欢和黑武人纠缠在一起的人。”
    他看向宇文兄的眼睛:“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看到。”
    宇文小策沉默片刻,抬起手给耿远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在耿远肩膀上拍了拍:“我要是告诉你,我想卖给黑武人的火药包都动了手脚你信不信?”
    耿远道:“不信。”
    宇文小策眼睛眯起来,笑着转身:“耿兄,你知道的,我就怕有人威胁到我。”
    耿远笑道:“你也知道的,薛大人就怕有人威胁到他。”
    半个时辰后,长安城一家客栈中。
    宇文小策看了看面前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那个男人,那人显然已经很生气,可是显然也在压着怒火。
    “不用担心那么多。”
    宇文小策道:“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
    那个看起来胖的有些气喘的中年男人哼了一声:“在我说正事之前,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原来不是这个样子,我一点儿都不胖,长得也不丑陋,更不油腻,那个时候我还姓苏,在长安城里小有名气,因为我曾是沐昭桐的门徒。”
    “可是后来,因为有些人太蠢,大事坏了,我就不得不改名换姓,假死逃生,故意吃成一个胖子,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圆滑的像个真正的生意人,油腻的连我自己都讨厌,我付出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我不想死,如果有人因为蠢而牵连到我,我希望他会死在我前边。”
    宇文小策笑道:“自信一些,你现在虽然看起来很胖,但不油腻。”
    他坐下来后看了胖子一眼,说话的声音逐渐发寒:“在你威胁我的时候,麻烦你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安排给我接应东西的那些渤海人蠢的要死,你现在反而责怪我?”
    “我也是渤海人出身。”
    已经改名叫元培圣的中年男人皱眉:“黑武帝国安插在长安城的密谍还能用的几乎没有,这些人都是我从辽北道找回来的,他们本来就没有执行过任务......不过你说的对,他们确实很蠢。”
    元培圣道:“火药包你尽快想办法再搞到一些,我这次会安排更底细的人把火药包送出去。”
    宇文小策道:“等等吧,我得先离开长安去避一阵。”
    他笑了笑:“我很欣赏你,你给自己改姓元,元辅机的元,这样的效忠方式真的很让我欣赏。”
    他起身走到元培圣面前,看着元培圣的眼睛说道:“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元辅机真的没把你当回事,如果他觉得你重要的话,就不会不给你安排人过来。”
    “人就在长安,只不过你没资格见到。”
    元培圣道:“你说想躲一躲,要躲多久?”
    “一个月吧。”
    宇文小策道:“我离开长安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再有什么轻举妄动,想要火药包就忍着。”
    元培圣直视着宇文小策的眼睛说道:“想要钱,你就快点。”
    宇文小策笑了笑,转身出门。
    宇文小策离开之后元培圣在客栈里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然后也出门离开,两个人一个往东走了一个往西走了。
    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里,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模样俊秀的小伙计正在擦桌子,他手脚麻利,干活也很认真,不时抬起头看看外边路过的人,茶楼的生意一般,因为不似那些大茶楼里有说书人有唱曲儿的,所以客人都是到这买了就走,很少有人在这坐下来闲聊。
    掌柜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伙计把桌椅板凳全都擦了一遍然后又开会扫地,似乎他有干不完的活,但却没有一丝怨气。
    元培圣从外边走进来,那小伙计看到他后笑着迎过来:“这位老客,是要买茶叶吗?”
    元培圣摇头:“家里的茶具摔了,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东西,我来挑一套。”
    小伙计连忙说道:“那得请掌柜的带你去了。”
    他过去把掌柜的叫醒,掌柜揉了揉眼睛,看到元培圣后脸色变了变,起身:“随我到后院来。”
    他吩咐那小伙计:“在前边好好照看生意,不许偷懒!”
    元培圣却皱眉道:“他得一起来。”
    掌柜的一怔,像是不敢得罪元培圣,只好点了点头:“一起一起,让他跟着吧。”
    三个人离开前边,别的小伙计照看着门面,到了后院,掌柜的一边走一边说道:“若是有机密的事,为什么让他也跟来?”
    这小伙计元培圣前几日刚刚安排在这茶楼里,那时候元培圣告诉掌柜,这个小伙计是刚刚从黑武帝国派过来支援他们的新人,让他带一带。
    可是刚进了后院,元培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门主。”
    小伙计嗯了一声,一点儿刚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都没有了。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嘴唇都哆嗦了一下:“门......门主?”
    小伙计没理会他,看着元培圣说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你不会来见我,说吧。”
    元培圣把船沉了的是说了一遍,小伙计的脸色就变得森寒起来,他的手指动了动,这个细微的动作正好被元培圣看到,一瞬间他的背脊就一阵发寒。
    “你说的那个宇文小策,他可还能搞到火药包?”
    “能,但是他说得先等等,他要离开长安躲一阵,所以我想来求见门主,请示一下,门主是不是也暂时离开长安?如今长安城里沈冷和孟长安都在,沈冷的夫人也在,他们都是当初见过你的人。”
    小伙计笑了笑,走到主位上坐下来,轻轻敲了敲桌子,那掌柜的机灵,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送过去一杯茶。
    小伙计,正是仆月。
    “我冒险来宁国,是因为你送消息回去说可以弄到火药包,我不放心别人才亲自过来,现在你却说让我躲躲。”
    仆月的手指依然轻轻敲打着桌面,元培圣已经吓得肩膀不住颤抖。
    “事情不是没有补救。”
    元培圣道:“沉船还没有打捞出来,货物藏在茶叶下边,还能想办法挽救一下。”
    “那你还不去?”
    仆月道:“另外......你自断一指吧,算我仁慈。”
    元培圣沉默片刻,忽然间抬起手把左手小拇指塞进嘴里,咔的一声咬掉了。
    仆月满意的点了点头:“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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