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耐心,那个身边的钩子应该任由他多存留一阵子才对,只是在骤然明白了这是皇后的局之后,他便觉得有些没兴趣,皇后的事,韩唤枝让他不要管,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意思就是,与你无关。
    虽然韩唤枝没有明说,可沈冷又不傻,既然已经与你无关,那还留着这个人有什么意义。
    吐蕃国的送亲队伍终于到了,或许是因为有消息泄露了出去,显然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打算再遮遮掩掩,而是将三十万大军横陈在了石子海城外,杨七宝他们看到的,果然不是全部。
    石子海只是一座小城,平日里只有一千二百边军,主将不在,外面吐蕃国的大军如同浪潮一样涌来,在城外密密麻麻的列阵之后,难免城中边军会有些忐忑。
    毕竟太悬殊。
    众人商议了一下,正六品校尉王长德因为年纪最大威望最高,临时成为边城的指挥官,他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大军,手指微微发颤。
    “校尉,怎么办?”
    有人问。
    “击鼓,临战!”
    王长德将长刀握紧:“没有怎么办,靠近大宁疆土之外敌,杀无赦!”
    “呼!”
    一千二百名边军在城墙上严阵以待,一座一座的床子弩已经瞄准城外,那是大杀器,足有小臂粗的重弩射出去,能把一条线上的人串成糖葫芦。
    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士兵们的长刀在盾牌上配合着战鼓敲响。
    呜!
    吐蕃国大军之中传出号角声,他们的步兵开始往前移动,一个一个的方阵看起来犹如豆腐块一样。
    王长德回头看了看:“把大宁的战旗再升高些!”
    他往四周环视:“兄弟们,我已经五十岁了,干了十一年校尉,距离将军衔总是差了那么一丝,干完今日这一仗,老子死活也要当个将军!”
    “呼!”
    “呼!”
    “呼!”
    城外,吐蕃国将军括善举着千里眼往城墙上看了一会儿,放下千里眼冷笑起来:“宁人战力如何不知道,不过倒是不孬,他们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螳臂当车?”
    塔木陀大笑起来:“想娶我家的公主殿下,哪有那么容易。”
    “准备进攻!”
    括善将弯刀抽出来:“样子也要做足,让那些宁人在城墙上吓尿了裤子!”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阵号角声响起,从石子海城后边浩浩荡荡的黑甲战兵开了过来,宛若一条长龙,烈红色的战旗在队伍上空飘扬,犹如怒龙身边环绕着的火焰。
    “我们的人来了!”
    “援兵到了!”
    城墙上的守军立刻激动起来,嗷嗷的叫着。
    大军之中,沈冷看向谈九州:“虽然卑职应该还在廷尉府接受问讯,可如今临战,还请大将军给卑职一个机会,这一战若不打,卑职觉得对不起身上战甲。”
    谈九州还没说话,陆王脸色一白:“你别忘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哪里有资格领兵?”
    半路上的不愉快,终究还是不会轻易忘了。
    韩唤枝在旁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沈将军是不是戴罪之身,廷尉府还没有定论,就算是有,也要等到回长安城之后,经廷尉府与兵部慎法司联合审查定罪,王爷,这罪不是你来定的。”
    陆王哼了一声:“若他真的与吐蕃私通,以至于国门遇险,我看你们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我来吧。”
    谈九州淡淡道:“我是西疆大将军,什么责都是我来负。”
    他指向前方:“沈将军,带你的人先赶去石子海城增援,重甲移动较慢,轻骑当先往。”
    “是!”
    沈冷看向孟长安,孟长安嘴角一勾,两人一马当先,带着一千多水师战兵在前冲了出去,与他们同时往前冲的,还有至少一万多轻骑,那是西疆的战兵,为首之将为西疆骑兵将军雷硬,他麾下一军万余骑兵分做十个旗,一旗一千余人,在这些人之中,冲在最前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将军,络腮胡,身形魁梧,沈冷记得之前介绍的时候听过此人的名字......彭斩鲨。
    “开东门,疏散城中百姓。”
    正四品骑兵将军雷硬大声喊了一句,石子海城的东门随即打开,城中至少一千五六百名百姓在边军的指挥下出东门避战,不等百姓出去,后援也进不了城。
    沈冷他们下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向沈冷:“将军,小心啊。”
    “将军,你们要保重啊。”
    “将军,我们先撤出去了,等打完了我们再回来,酒馆里的存酒,随便喝。”
    人如河流一般往东走,沈冷将铁盔戴上头顶,逆着人流向前。
    “该我们了。”
    民退,兵进。
    吐蕃国这边两个万人队向前移动施压,队伍距离石子海城越来越近。
    沈冷和孟长安最先上了城墙,看着外面潮水一般压过来的大军,孟长安伸手从旁边一名战兵手里将硬弓拿过来,搭了一支羽箭,两臂一发力,羽箭如流星一般激射出去。
    咄的一声!
    羽箭戳在地上,距离最前边的那吐蕃国士兵不过三尺而已。
    “过箭者死!”
    孟长安一声暴喝,城墙上守军再一次敲响战甲。
    “城中哪位是做主的?”
    吐蕃国勒勤缓缓催马向前,手下人朝着城上高喊了一句,虽然中原话说的蹩脚,但声音却洪亮的很。
    勒勤就是王,吐蕃国皇帝旭日明台的弟弟,阔哥明台。
    吐蕃国人的名字在宁人听来就是乱七八糟还拗口,有人将名字按发音转化成中原文字,想不到是谁最先提出来的,旭日明台几个字倒是有几分气势。
    阔哥明台是吐蕃皇帝的六弟,为人凶悍,善征战。
    “敢不敢派人出来说话!”
    他交代了几句,手下人随即又高声喊了出来:“若你们只敢好像乌龟缩在龟壳里一样,我们只好打进城门里与你们说话,若你们还有几分胆量,就派人出来!”
    沈冷回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城中将军呢?”
    孟长安看了他一眼。
    沈冷才反应过来,只是临战有些兴奋一时之间忘了。
    “开城门。”
    沈冷看向孟长安:“你来指挥。”
    孟长安又看了他一眼。
    沈冷:“那你出去。”
    孟长安转身往下走,沈冷回头吩咐了一句:“杨七宝王阔海,带队伍跟孟将军出城。”
    他往四周看了看:“去给我寻一张铁胎弓来。”
    孟长安带着人出城门,骑马到了对面,对方的弓箭手全都瞄准了过来,随着他向前,那密密麻麻的弓弩也随之移动,孟长安却视若无睹。
    到了军前,勒勤阔哥明台上上下下打量了孟长安一眼:“你是何人?”
    孟长安没理。
    阔哥明台皱眉:“莫说本王没有先说明白,我吐蕃公主殿下嫁入宁国,皇帝陛下深感担忧,听闻公主所嫁之人怯懦无权,只徒有虚名而已,皇帝陛下重信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但为公主考虑,不想公主受苦,所以还请你们宁国的皇帝陛下,在靠近吐蕃之地,划出千里范围为公主领地,公主领地之内,一切皆由公主做主,若不能答应,而我们又不会悔婚坏了公主名声,那就只好由我吐蕃大军在你们宁国选一块地方作为公主领地。”
    孟长安还是没说话。
    “你是哑巴吗?”
    他怒问。
    孟长安淡淡道:“无需去请示陛下,我就可以答应你,大宁会选出一块地方让世子与公主生活。”
    阔哥明台眼神一亮:“何处?”
    “金帐王庭。”
    金帐王庭是吐蕃都城。
    阔哥明台还要说什么,孟长安已经拨马回去:“只是需要稍等些时日,还没有打下来。”
    “给我拦住他。”
    阔哥明台一声高喝。
    他手下一个勇士催马向前,伸手抓向孟长安的后背,就在这时候天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一道流光贴着孟长安飞过来,噗的一声戳在那吐蕃人的心口上,吐蕃人胸口配了护心镜,这一箭之力,碎镜杀人。
    孟长安头也没回,带着人折返回去。
    “杀了他们!”
    阔哥明台大怒。
    弓弩全都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战马呼啸而至,万余轻骑从侧面冲了过来,为首者正是西疆骑兵威扬将军雷硬。
    这一阵羽箭如果射出去,双方必战。
    “停!”
    阔哥明台身边的一个老者忽然高喊了一声,那些士兵似乎对他极为畏惧,连忙将弓弩收了起来,大宁的骑兵犹如一道大河绕过来,将孟长安他们接了回去。
    骑兵绕了那一下,战马几乎是贴着吐蕃国军队最前排士兵的身子擦过去的,如狂风卷地。
    黑帽遮住头面的老者在阔哥明台身边低语了几句,阔哥明台哼了一声后摆手,两个万人队向后缓缓退回,吐蕃国军中,那个叫塔木陀的将军暴怒,伸手要过来一支弯弓,搭箭朝着城墙上射过去,这一箭力度奇大,直奔沈冷而来。
    沈冷黑线刀在手,刀若匹练。
    啪的一声,那箭被沈冷一刀斩落。
    “塔木陀!”
    阔哥明台脸色一怒,塔木陀放下弓,在马背上俯身。
    孟长安带着队伍回城,此时大将军谈九州已经带军进入石子海。
    “吐蕃人不过是试探。”
    孟长安抱拳:“大将军定夺。”
    谈九州淡淡道:“大宁从不轻易动兵。”
    若是外人定然理解为,大宁也不会轻易开战。
    可是沈冷他们却全都笑了起来。
    大宁从不轻易动兵,动了就不会轻易收。
    动了又不打,多没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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