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说自己叫姚无痕,这是一个前阵子沈冷听过很多次的名字。
    他挑着自己的担子一路走一路叫卖,沈冷他们的大队人马走的是官路大道,他穿街走巷,体力好的让人惊叹,居然没有把他落下。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江南道,路上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小赚了一二两银子,还感觉很美。
    沈冷他们的队伍进安阳郡之后,货郎算计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于是上了一艘往长安城去的船,走水路的话要比陆路慢些,可他不打算跟着了,已经从平越道跟到了江南道都没有任何机会下手,他确定这一路上都不会有破绽给他,如果有也是韩唤枝故意露出来的,索性就好好看看这江南福地。
    上了船之后他有些意外的看到了沙斋和沙福姐弟两个,识趣的去了船另外一侧,那姐弟两个似乎完全没有在乎他一样,自顾自说话。
    船行了一天之后在官补码头靠岸,这种货船不指望着载客能赚多少钱,客人都是顺路带的,主要是走货,在官补码头休息一夜之后再上路,补齐了必须的物资之后船家就分批休息,船上带着的货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命,货要是丢了,他们赔个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我想下去转转。”
    阿福看了一眼沙斋:“不喜欢坐船,脚底不踩着地感觉不舒服。”
    “去吧。”
    沙斋似乎在沉思什么,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阿福下了船之后在官补码头里转了一圈,码头上一排卖东西的,很热闹,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来,觉得有个双鱼挂坠很漂亮姐姐带上一定很美,于是买了下来,数铜钱的时候一如既往的认真仔细,买了双鱼挂坠之后他看到岸上不远处有一排小饭馆,闻着那饭菜香就有些受不了,于是又往那边走了过去。
    有一家小店开着门,里边空荡荡的,别人家里都是人满为患,偏偏他家里没一个人吃饭,阿福想着这家店名声是有多臭啊,过路的行商船家就没有一个光顾生意。
    然后想着清静些也好,再难吃还能比干粮难吃?进门,看到掌柜的后咧开嘴笑了笑,掌柜的却摆手:“抱歉啊,今日主厨的不在,只能请你去别家了。”
    阿福哦了一声转身要走,正这时候看到有个系着白围裙的人端着一盘菜从后厨出来进了一个小小的包房,阿福顿时不开心:“你不愿接生意可以,为什么要骗人?”
    他转身看向掌柜的问:“刚才那不是厨子?”
    掌柜的皱眉:“那好,那你就当我是不想接生意可以了吗?我的几位老主顾在里边吃饭商量事不想被打扰,所以请你却别家可以吗?”
    阿福又不是什么好人,觉得是个机会。
    于是他朝着掌柜的走过去:“你若是向我道歉再赔给我一些银子,我便原谅了你,如果你不跟我道歉的话,我就打死你然后自己拿些银子,你选哪个?”
    掌柜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你怎么不知好歹?”
    阿福:“我就是因为不知好歹,所以才一直有钱赚。”
    掌柜的看了看外边,然后摆手:“关门吧。”
    之前端菜出去的那个厨子点了点头,过去把房门关了,阿福随即笑的更开心起来:“你们这些宁人真的好玩,一个掌柜,一个厨子,现在是想打死我吗?”
    厨子真的想打死他,手里的剔骨刀直接刺向阿福的咽喉,阿福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左手抬起来一把擒住了厨子的手腕,右拳下意识的一拳打在厨子的咽喉上,厨子嗓子里发出呼噜一声,然后冒出来一股血。
    “原来你们真的想打死我。”
    阿福怒了。
    他把厨子手里的剔骨刀拿下来,对准厨子的心口问掌柜:“给我钱不给?”
    掌柜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你会后悔的。”
    阿福觉得自己样子一定是太忠厚了,所有人都不怕他,所以他咧开嘴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左手拿着匕首右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匕首的柄,匕首便一下一下的被拍进厨子的心口里,已经完全没进去了他还在那拍,血便一下一下的溅起来。
    “给不给?给不给?给不给?”
    拍一下他就问一句。
    里边那个小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阿福往里看了看,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公子哥,看起来就一定是非常讨女人喜欢的那种,很潇洒很帅气也很精致,应该是个很有钱的人。
    白衣公子对面坐着一个光头,借着灯火依稀能看到他头顶上已经淡了的戒疤,可是他偏偏穿了一件道袍,这就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开门出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到阿福之后就皱了眉:“你?”
    阿福看到之后也皱了眉:“你?”
    从包间里出来的是那个货郎,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不应该来这的。”
    阿福还没说话,那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从包间里出来,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处理干净,我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要走,阿福觉得这么放走一个有钱人不应该,于是一脚跨过去要抓白衣公子的肩膀,光头道人眉角一挑,货郎横跨一步拦住:“你们还有要事先走吧,我来处理就行了。”
    光头道人点了点头,跟上白衣公子离开。
    阿福道:“你不应该拦着我的,我可能会打死你。”
    货郎叹道:“我说过了你不应该来,是你先做了不应该的事,就别怪我也做些不应该的事......不过反正江湖上的人也只知道你姐姐杀三寨,知道的你的人不多,所以你死不死的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就你先死。”
    阿福猛冲过去一拳轰向货郎的咽喉,速度快的寻常人看都看不清,可是货郎在最恰当的时候横移一步,然后抓着阿福的胳膊一扭一抬,那条胳膊就废了。
    货郎反手抓着阿福脑后的头发往下一拽,阿福随即仰面向上,货郎的右拳落下来直接砸在阿福的心口,一拳下去,心口骤然凹进去一个大坑,后背上猛的鼓起来一块,阿福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几声,喷出来一股血和一些碎肉。
    货郎松手:“你看,人不能犯错,尤其是做杀手的,犯错一次就是死。”
    阿福倒在地上,货郎从他身上翻了翻,翻出来一包银子收起来,又翻到了一个双鱼挂坠,觉得还算不错,于是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的!”
    阿福抓着他的脚,嘴里挤出来两个字。
    “这么在乎?”
    货郎把挂坠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套进阿福脖子上,一只脚踩着阿福的后脑两只手往上一拉......噗的一声,挂坠的绳套勒进了阿福的脖子里,切开了动脉切开了喉管,货郎看向掌柜很客气的问:“你一个人可以收拾吗?如果不可以的话,我不介意收拾三个人的尸体。”
    地上只有两具尸体。
    掌柜的立刻点了点头:“我能。”
    货郎叹道:“你似乎有些犹豫,我不喜欢为难人,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把筷子,之前打翻在地,然后脚下一点冲到柜台那边,如同猎豹长跃,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一把筷子狠狠的刺进了掌柜的心口里,掌柜的一脸惊恐和不可思议:“为......为什么?”
    “因为世子刚才说,收拾干净。”
    货郎松手,又一具尸体倒了下去,他进屋寻了两坛酒打碎洒在四周,又用油灯把窗帘点燃,这才从后门出去,蹲在后门外边点上烟斗嘬了一会儿,看到火势烧起来才起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姚桃枝啊,当年你教我这些杀人技的时候我觉得你可了不起,可越是到了后来我越觉得你蠢,你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层面却不善于利用,杀人赚钱,终究是下乘,我不收钱杀人,没准将来给自己杀出来一个好功名,白天做官晚上杀人,想想就很美。”
    官补码头后边停着一辆马车,世子李逍然看到货郎回来了,取出来一把银票从车窗里扔出来:“我很喜欢你做事,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还按照你杀人的价格付给你钱。”
    货郎摇头:“我不要钱。”
    “你要什么?”
    “我要官。”
    李逍然笑起来:“要官做什么?”
    “做官杀人。”
    货郎笑的灿烂起来:“想想就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如果你杀了沈冷,我保你做官。”
    “多大官?”
    “你想做多大官?”
    “你能保我进廷尉府吗?”
    李逍然听见这句话眉头一挑:“你究竟想干什么?”
    货郎道:“若是你只能保我做个普通的官,那我杀的沈冷是五品,你也得保我做五品,若是让我进廷尉府,寻常一个廷尉也干。”
    李逍然笑问:“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货郎抬起头,眼神恍惚了一下:“谁不想做个好人呢。”
    李逍然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你若是杀了沈冷,我想尽办法也要保你进廷尉府。”
    货郎也笑起来:“世子殿下这么痛快答应我,我再送你一颗人头吧,韩唤枝如何?”
    李逍然笑的更厉害了,眼泪都笑了出来:“你?哈哈哈哈......你还想杀韩唤枝?哈哈哈哈......那你去杀啊,杀了韩唤枝,我保你做都廷尉!”
    货郎居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李逍然放下马车的帘子吩咐了一声走吧,然后笑着对那光头道人说道:“本事是有的,奈何是个白痴。”
    光头道人也笑:“白痴好用。”
    货郎却站在原地认真的算计着,自己杀了韩唤枝如果真能做到都廷尉的话,那就可以见到皇帝了吧?见到皇帝,杀了他,那才对得起姚无痕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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