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粗汉子行院都去过几回了,纵不进门,那些荤话也听得一回,明月却记着孙师兄说的话,他那会儿也不知是真从道家典籍上翻出来的,还是从话本子上看的,说童子身不破练功最佳,破了童子身便再难有寸劲,事倍而功半,是以两个老仙人都是未娶亲的。

    明月那会儿深信不疑,后来练功日进越发相信,别个哄他骗他,说似他这样的,进了行院还得花娘倒贴钱,白睡不算,包个三百文的红包给他,算是破了个初哥得着元阳,元阳这词儿一提,他就更不肯了,这年纪的营房里还只有他这么一个没尝过女人滋味。

    原来倒不觉着难受,夜里对床闹腾他还得捂着喜子的耳朵,到这会儿才知道翻腾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血气一涌,旁的还罢了,身上哪里盖得住,赶紧拿篮子挡在身前,自家觉着呼吸粗重,跟在土场上操练了十圈似的,屏了息慢慢吐气,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石桂却忽的停了脚步,侧身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月一下子怔住了,红着脸吱吱唔唔,把好口舌全扔到一边,一句都应不出来,看着石桂干瞪眼儿,喜欢自然是喜欢她这样子的的。他看这丫头,几年不见竟又出挑了,还想着几年前孙师兄的话,心里怎么也不信,哪怕她是水里的月亮呢,拿个盆还能捞不出来?

    石桂问的是他喜欢什么样的屋子,知道他往后有田地,心里松一口气儿,总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要盖屋子就得挑地方,她说了一通,屋前有水屋后有树,绕一圈篱笆院墙种上竹子,再种些花树,玉兰也好,银杏也好,屋里架个长桌子,起三间屋,主屋书屋再有个厨房,架起葡萄架,养点儿活鱼种些兰草,要是她能盖房子了,就要按着这个来盖。

    石桂说得嘴巴都干了,这才发觉明月半句都没听进去,无奈笑得一声,明月却回过神来:“就你说的那样。”

    原来的家他早就不记着了,无非就是土墙破屋,后来就没有过家,道观住过军营也住过,家是什么模样,那还真不知道,把石桂说的那些想一回,没来由的也跟着美起来。

    石桂看他只知道傻乐,承了他这样的情,倒要替他打算一回,问他要去哪儿买屋买田,要不要打水井,真个问了才知道他对这些着实一窍不通的。

    明月原来没想过,现在想一想觉得那真是不错,想上一回,心绪倒平复了,不必再拿篮子挡着,一只手撑在头后,慢悠悠迈着步子,经过松树林还上树摸了几个松果松仁下来。

    掏松鼠洞的本事还没落下,剥开两个吹一吹自家嚼一个给石桂嚼一个,树荫里凉快得多,她也不出那么多汗了:“你别中午来了,大日头,你又不似咱们能晒,你晚上来,带些炖汤,那小子爱喝汤。”

    石桂想一回,点了头:“那你回去告诉喜子,我打明儿起,傍晚去看他,你们散了操也不必着急,能多说两句话了。”

    明月一路送她,从营门边一直送到山上,又从山上一直送到宋家门口,石桂言笑晏晏,脸上泛着光,喜子肯给她一只鸡翅膀,慢慢就能认下姐姐,到时候她也放了良,姐弟两个一道过活,再找到秋娘石头,一家人就齐全了。

    心里宽慰自个儿等日子长了再问,可怎么能不心焦,眼下却不能张口,喜子好容易肯让她碰了,再触着他的伤心事,又缩回去该怎办。

    “喜子一直麻烦着你,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你若是平日要洗要补要做鞋子衣裳千万别跟我客气。”明月是匆匆套了件衣裳出来的,石桂还想替他量一量身,才刚做的看着有些紧巴巴,倒不知道他身上这样壮,想好了下回带量尺出来,就在山上给他量身。

    明月半句也不推辞,乐呵呵应得一声,她都管了帐了,全身上下当然都要管的,两个一路走到门边,就在门前遇上了高甲,他按着日子送十月里的精米细面来。

    高甲等了许久没看见石桂在,一袋袋的搬了白面进去,又慢慢吃了一杯茶,眼见着都正午了,石桂还不回来,他眼儿不住往外瞥,倒是刘婆子瞧见笑了一声,同他嚼起舌头来,还是那一套菩萨保佑的说辞,却把高甲听住了:“真是天大的幸事,石桂姑娘找着她亲弟弟啦,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巧,怪道别个说有事无事多烧香,自有菩萨保佑的。”

    不必高甲细问,刘婆子便一句一句全说了,说石桂家里遭了灾,弟弟跟娘出来找爹竟受了恶人骗,把母子都卖掉了,喜子高运,跟着驻军来了这地儿,偏巧又偷了她的瓜,这才遇上了。

    “高家小哥你说可是,这都是菩萨指点的,要不然怎么能兜上那么大的一个圈儿,竟还能碰上呢,菩萨自有论道的。”一面说一面念了一声佛,刘婆子深信不疑,还供了观音菩萨像,天天清香不断。

    高甲知道石桂这是去军营里看弟弟去了,他嘴笨问不出甚来,只得干等着,久等不来,正预备要走了,手里捏着东西还不愿意给菱角,石桂院里的姐妹相托,让他一定要交给石桂的,思量一回正要去,眼见得小道上走过来一男一女。

    男的褐色军衣,女的一件白衫儿,底下一条紫绫裙儿,腰掐得细细的,头发挽起来,隔得这样远,他就知道那人是石桂。

    伸头看见了,干脆坐着等一等,眼睛看见明月立在石桂身边,不住说笑,石桂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走到门边了,刘婆子欢欢喜喜迎出来,远远看见明月,拿小碟儿挟了酱菜出来,递给明月尝一尝:“烦军爷动动舌头,这味儿可淡了?”

    当兵的俱都吃得咸,就怕腌的菜味儿淡了,下回可没这门生意好做,明月应一声,筷子上还挟着菜,转头就问石桂:“你尝过没有?你尝过了,我就不必尝了。”

    刘婆子眼儿来回一梭,掖了手儿笑,一边一个还真是奇闻,心里觉着明月生得好,又想着高管事的儿子怎么是寻常军户可比,再往明月紧巴巴的上身一看,又想着还是有力气的男人好些,花花心思翻了一肚皮,高甲当着明月的面越发说不出话来,把包袄往石桂手上一塞:“给你。”

    说完转身上了身,驾了马上还回去,明月眼睛尖,一看包袱就是女人用的,看看石桂还跟上去谢一声,嘴里叫那人高家大哥,心里不得劲儿,品咂一回,高家大哥跟吴大哥,还是吴大哥更亲近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漏了个关键字

    可怜的萌月被冤枉了

    他还是清白的,原因比较可笑,多亏了孙师兄的话本子上章到现在还没审核通过不能改,晋江就是这么神奇,怀总是个不写肉,但章章都被高审的人……

    于是加更一章

    啦啦啦

    救了秋娘的人,我早就已经写过了,看你们能不能猜出来那个啥黑羽庄主中了微博抽奖,明天发快递(一只拖延症的怀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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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清理

    这头石桂送高甲,问他院子里头姐妹过得如何,那头明月三两句话就已经把高甲的来路给套明白了,他生着一张讨人喜欢的俊脸,兼之嘴巴又甜,对着刘婆子笑一笑,口里叫两声妈妈,刘婆子眉开眼笑把话全说了。

    “那高家小哥是专程送米送面来的,石桂姑娘管着事儿,得交待给他呢。”心里觉着明月对比高甲,那还真只有这脸这身子能看,高甲那可是高管事的独生子,人老实不说,还是良籍,石桂要是真个聪明,趁着这会儿扒住了他,还有甚个好愁的,往后高甲接了高管事的活儿,一家子出脱置宅置田,端的就是个管家娘子了。

    刘婆子一面说一面打量明月,心里又可惜,要说衬头,还是这个衬头,这身板儿,真个结了夫妻过起日子来,还不蜜里调油一刻都离不得,得是三年抱俩才足性。

    明月由着刘婆子打量,这样的打量他可没少见,还挺了挺身,眼睛直往寻布包儿上扫,刘婆子不必他问,自家便说了:“这是石桂姑娘园里那些相好的姐姐妹妹送来的,可怜见的,分有干娘,她干娘倒自来问她一声。”

    明月心里转了弯儿,这话便有些前后不搭,进城的时候倒得细细问上一声,刘婆子一时又她是来侍候外地来的堂姑娘的,一时又说干娘不理会她,她可是受人挤兑,这才把她赶了出来?

    有个明月在后头妈妈长妈妈短的说甜话,高甲越发低了头不肯开口了,石桂只当他今儿心绪不佳,问他葡萄淡竹好不好,高甲半日才道:“过两日春燕出嫁。”

    一句话费了老大的劲,耷拉着眼儿不去看她,石桂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听了蹙蹙眉头,春燕怎么肯这时候出嫁,依着她的怀子,怎么也得等到宋荫堂回来,她才能放得下心,这时节离了叶氏身边,叶文心也得跟着一并担忧了。

    高甲看她一回,石桂正要说话,明月从后头过来:“我先回去啦,你明天可记着要来。”他半个字也没提喜子,倒似石桂是专程去看他的,石桂应了声儿,他便得寸进尺,咂咂嘴儿:“明儿想吃鸭子。”

    石桂篮子里头还放着他那一袋钱呢,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知道了。”两个说话一听便知亲近,看着明月走远了,她这才又道:“多谢高家大哥,我这些日子不得闲,等春燕姐姐嫁过来,再把贺礼给她送去。”

    便她不去,春燕也要来的,性子改不脱,都十九了,若不是叶氏必要她嫁,只怕她还不肯离开叶氏身边。

    高甲听见她说这些日子不得闲,越发沉默,闷着脸驾车回去,到了门边,就看见守在门前等着的石菊,她既是要接手春燕的,春燕便把这些事情交待给了她,她嘴巴严实办事细致,春燕很是放心的,石菊等了好一会儿,还预备下了茶。

    见着高甲眼睛一亮:“高家大哥。”说着把茶递上去,看他掀开茶盖儿喝了,这才细声问他:“石桂过得怎么样?”

    高甲想一回,倒不知道从何说起,自家心里那点儿小心思也不好意思说,只道:“她找着弟弟了。”

    石菊自来沉稳,这会儿也跟着激动起来,满面笑意,欢叫一声:“当真?”才要伸手,被锦荔推了一把,抢过高甲的茶盅儿往石菊脚面上砸。

    她欢喜之意未去,就“哎哟”一声痛叫起来,锦荔却不依不饶:“差事是差事,你又是笑又是茶作这下贱模样又是作甚!”

    这茶还是烫的,一直在耳房的小炉子上烧着热水,浅浅泡了个底儿,等看见人来了,石菊才端出来,余下的全是滚水,吃这一砸,半幅杏黄柿子纹的罗裙儿遭了殃,这会儿天还暑热,也就是石菊身上寒,才穿着两层裙子,全叫浇湿了,烫得她人都立不住,拎起裙子来,又怕叫人看见。

    一时痛楚难当,人都立不稳了,高甲也不急同锦荔争辩,眼看人要倒,赶紧一把拉了她的手腕,扶着她坐到栏杆上去,知道烫了皮子,唇色都泛白,里头裙子裤子好几层,烫伤了可怎么好,快步把耳房里的人都赶出来,架着石菊往里去:“你,你解了裙子,我守着门,已经叫人端凉水去了。”

    那茶沾唇还是滚烫的,她这么嫩生生的姑娘家,烫坏了皮子怎么好,锦荔还要歪缠,高甲瞪她一眼隔着薄门板儿问里头的石菊如何了,只听见抽气声儿,腿上一片全红了。

    小厮送了凉水来,高甲扣了门,不敢让锦荔送进去,推开门板把水沿着地面往里推,嘴上还怕惊扰着她,眼睛不敢抬,水进去了,门又阖上了。

    锦荔还不觉得闯了祸,坐在栏杆上哭得一声接着一声,她知道家里爹娘已经跟姑姑开了口的,求着太太放她出来结亲,表哥跟个八杆子的不着的都这样亲近,独独对着她,半句多话也没有,石菊才跟他见过几回,两人就能热络成这个样子。

    她坐着抹眼泪,寻常这招最管用,不论之前干了什么,高甲总要来问问她,他是男人,哪里真个会跟妹妹计较,岂知这一回却是怎么也不理会她了,还请人去院里找石菊相熟的淡竹。

    淡竹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眼看着锦荔在哭,高甲守着耳房的门,脸都唬白了,来的人说的不明不白的,她赶过来又是这么个情态,叩了屋门抖了声儿:“是我,我进来了。”

    石菊眼圈儿都红了,倒不是因为疼,只是太过窘迫,耳房里是小厮呆的地方,她在这儿解了裙子察看伤口,心里觉着委屈,淡竹一来反撑不住了,靠在她身上,眼泪是忍不住了,伤势也并不重,拿湿巾子敷一敷,红还消下去些,只她皮子嫩,这红块看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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