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欧阳靖才从惊疑不定的情绪中勉强平复过来,涩声道:ldquo;这、这当真是本门祖师所写的么?rdquo;
    百旬一哼了一声,道:ldquo;欧阳师弟,难道你怀疑本座假托祖师之名行此恶事么?rdquo;
    欧阳靖脸色又是一变,连忙道:ldquo;不敢,只是,只是这活人之血生祭之事,分明乃是魔道异术,如何、如何能在我派玉册之上出现rdquo;
    百旬一径直截断了欧阳靖的话,冷冷道:ldquo;你说的不错,这位祖师虽然写下这些话,但从来也未曾有人尝试过这个法子。rdquo;
    欧阳靖望着百旬一向他看来的目光,忽地感觉全身都寒了下去,竟是忍不住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瞄到站在身后的李札,赫然发现他的脸色竟也是如土一般,说不出的难看。
    ldquo;师兄,难道你rdquo;欧阳靖似乎从来没有说话说的如此艰难过,ldquo;难道你打算用这个法子么?rdquo;
    百旬一眉头一扬,不怒而威,冷笑道:ldquo;不用这个法子那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经营数百年,眼看大事将成,却出了这许多岔子,如今更是连最重要的法阵也毁了。难道你要我看着过往无数心血竞付东流么?rdquo;
    欧阳靖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争辩道:ldquo;师兄,大事自然要紧,这个法子也实在太过。rdquo;
    百旬一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道:ldquo;欧阳师弟,你这么坚持,莫非是心中还尚存一丝身为正道的领悟么?这许多年来,为了这份大业,你所做的事也并非如何正道的罢?rdquo;
    欧阳靖顿时为之一窒。
    百旬一目光尖锐,似要插进人心一般,盯着欧阳靖,道:ldquo;还有,上官师弟,当日这玄冰坛乃本门重地,正是由你看守,不料却正是在你手中,造成了今日恶局,你可知道?rdquo;
    欧阳靖身子大震,猛然抬起头来,却只见百旬一目光冰冷,几如刀子一般在他前方向他望来,欧阳靖面上神情激动,身躯微微颤抖,似有话要说,但不知怎么,在百旬一目光之下,他终于还是缓缓退缩了回去,半晌之后,他脸色颓败,低声道:ldquo;我知道了。rdquo;
    百旬一点了点头,道:ldquo;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还是由你主持去办罢,另外,札儿,rdquo;他转头向李札看去。
    李札此刻面色也是异样,突然听到师尊呼唤,身子竟然是一个激灵,连忙道:ldquo;弟子在。rdquo;
    百旬一看了他一眼,道:ldquo;你就跟着你欧阳师叔,好好学学,顺便也帮帮他的忙。rdquo;
    李札面色白了一白,声音不知怎么突然沙哑了,但还是低声道:ldquo;是。rdquo;
    百旬一最后看了看地上的石刻图像,眉头皱了一皱,一转身更不回头,向外走了出去,在厚重的门户ldquo;吱呀rdquo;声中,只留下欧阳靖与李札二人,面对面木然相对。
    许久,没有说一句话,这两个人也缓缓走了出去。
    玄冰坛中再度陷入了寂静。
    半空中,响起了轻微的声音,两道人影从顶端处轻轻飘了下来。小白ldquo;嗷嗷rdquo;叫了两声,在地上跳了两下,又跑到一边玩去了。刚开始的几日,它似乎还对地上的那些石刻颇感兴趣,但是几天之后,始终如此之下,狐狸也就不感兴趣了。
    陆凌天与凝碧落在地上站稳之后,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的气息依旧是隐隐有些冰冷的,仿佛刚才百旬一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异样气息,仍然没有消退。
    半晌之后,凝碧忽然道:ldquo;你觉得刚才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他,会是什么人?rdquo;
    陆凌天向她看了一眼,不答反问道:ldquo;你觉得呢?rdquo;
    凝碧微微一笑,道:ldquo;我有九分的把握,他们说的就是兽魔。只是听他们刚才的话语,我却没有把握他们是否知道那个兽魔的下落。rdquo;
    陆凌天默然点头,道:ldquo;还有一点,六合玄冥法阵就在这玄冰坛中,听他们的口气似也要用这法阵对付兽魔,难道他们料到兽魔一定会到这玄冰坛中么,还是这法阵竟是可以移动的?rdquo;
    凝碧蛾眉轻皱,显然这其中关节有许多她也想不明白,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凌天目光缓缓转动,落到地面上那些狰狞的凶神石刻上,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道:ldquo;这便是所谓的正道么,以活人之血祭祀恶神,嘿嘿,便是魔教之中,我也没见过有这等事rdquo;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只听凝碧在旁清脆的笑声响起,其中更隐隐有淡淡的怪异口气,似冷笑,又似嘲讽,更仿佛还有一丝隐约深藏的畏惧,道:ldquo;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圣教之中,就没有这种事了呢?rdquo;
    陆凌天身子一震,转头向她看去,只见凝碧微笑伫立,却已经将头转了开去,不再与他对望。陆凌天双眉一皱,冷然道:ldquo;你这话是什么意hellip;hellip;rdquo;
    突然,他话里最后那一个ldquo;思rdquo;字还未说出口,陆凌天的声音竟是哑了下去,就在那刹那之间,不知怎么,他赫然想起了当日大巫师施法救治沈瑶的时候,向煞王要求以鲜血刻画阵图。
    而煞王,几乎是在转眼之间,便拿出了足够分量的鲜血。
    那一盆盆血淋淋的鲜血,却又是从何而来的hellip;hellip;
    陆凌天木然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冰冷,竟是再也说不话来了hellip;hellip;hellip;
    落日夕阳,远远挂在天边,在高大险峻、连绵起伏的一道道山脉背后,将残余的温暖洒向南疆大地。昏黄的光线落在静默的大地上,荒野萧萧,一片肃杀。
    离开了百兽山庄的陆凌天和凝碧,站在十万大山之前的荒原之上,面对那看去无穷无尽的高耸群山与广阔大地,他们仿佛只是两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生灵,仰望着天地间巨大的存在,看着那天边残阳,一点一点落在无垠的群山后头,天色缓缓黯淡。
    谈吐呼吸间,星辰流转中,还有谁能胜的过时光?
    离开百兽山庄,是陆凌天的提议,只是当日偶然间听到百兽山庄百旬一等三人的对话,已经知道了百兽山庄或许还有异法或许可以唤醒ldquo;六合玄冥法阵rdquo;,正是大好机会,以陆凌天与凝碧本来的目的,也应该继续潜藏下去仔细观察才是。可是,陆凌天不知怎么,一脸漠然之中,还是提出了离开百兽山庄,而一向聪敏之极的凝碧竟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层,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陷仙》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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