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陆凌天落下身形,眼中再无他物,只有那柄陷仙古剑。此刻他浑身浴血,半边身子都被鲜血迅速染红,但他恍若不觉,面上似有诡异切齿之痛,直直盯着陷仙古剑。
    古朴的陷仙古剑安静地倒插在他的面前,非石非玉的剑刃甚至不能倒映他的脸容。只有那一道淡淡细细的裂痕,仿佛如新。
    陆凌天仰天大笑,状若痴狂,十年来岁月瞬间一一闪过,更不多言,左手猛然伸出握向剑柄,右手招回不嗔凶剑紧紧抓在手中,恶狠狠向着陷仙剑刃,向着那道细痕打了下去。
    吴玉书在后面大声怒吼,拚命追来,但已然是来不及了,张思琪此时刚刚落下,脑海中兀自一片混乱,远方,那群人喧哗声陡然大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都迅速向幻夜洞府这里赶来了。
    只是,在那片刻的时光中,谁又能做到什么呢?
    就像是,谁也终究无法,挽留上片刻光阴!
    那闪烁着玄青黑光的不嗔在半空中呼啸而下,它的主人此刻血流如注,顺着他的左手淌下,一滴滴落在了陷仙之上,划过了陷仙那看似有些粗糙的剑刃,慢慢隐去,却不曾有丝毫落到地上。
    隐隐的,在那个瞬间,陆凌天心头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怪异而熟悉的场景触动了他的心怀,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片刻之后,他猛然醒悟。
    是血!
    他的眼角余光在那个瞬间,赫然看到自己的血液,在流淌到陷仙古剑的剑刃之上,尤其是流淌到那道裂缝之时,慢慢消失不见,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陷仙古剑之中。
    陷仙!陷仙!陷仙!
    陷仙竟然与不嗔剑一样,竟能吸噬活物的精血!
    他愕然而不能自持,但是手上砸下的不嗔凶剑,早已超越了他脑海中念头的速度,硬生生打在了陷仙古剑之上!
    陷仙古剑没有动弹,在那个瞬间,仿佛谁都屏住了呼吸,可是场面却安静的可怕。
    没有声响,没有轰鸣,陆凌天看去势若千钧砸下的不嗔凶剑,打在陷仙古剑之上后,却突然间像是落入棉花堆中一般,悄无声息了。
    怒喝声起,林子尽头身影跃动,幻仙门众长老身形逐一现出,如风驰电掣般飞了过来,但只望见场中那柄陷仙古剑竟握在陆凌天手中,登时人人脸色大变。片刻之后,周围幻仙门的人越来越多,在这等混乱时候,谁也顾不上原先那些禁令,纷纷都冲进了这个原本幻仙门的禁地了。
    其中就有紫盖峰淑敏与回雁峰等人,他们一看到陆凌天在场,也是脸色大变。淑敏等紫盖峰诸女子随即看到张思琪无力地倒在一旁,连忙赶了过去,将张思琪扶起。
    像是被众幻仙门人惊扰,触动了什么,在万众注目下的那柄陷仙古剑,虽然还握在陆凌天手中,但不知怎么,它的剑刃本身,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古朴而略显有些粗糙的、非石非玉的剑刃之上,在那道裂开的细痕口上,因为刚才陆凌天猛力的一击,此刻看去,赫然又扩大了几分。只是此刻从那道细痕口内,开始隐隐泛起幽幽的红色光芒,仿佛就是刚才吸噬进去的那些鲜血,变得活了过来,在剑刃深处,开始缓缓鼓荡。
    听着陆凌轩这句没有片刻迟疑的回答,妙智大师身子微微一震,咳嗽声中,隔着棋盘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年轻人,苍老的面容上不知为何忽然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随后他微微的,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很轻,轻的就像平常人的呼吸一般微不可察,但无论是对面的陆凌轩,还是伺候在老僧身旁的妙尘,却是很清晰地听到了。
    陆凌轩抬眼,看着大师慈祥温和的脸庞,此时听到对方叹息声里那说不出怅然之意,不由有些不安,仿佛自己不经意间犯下什么大错一般,忍不住轻声问道:ldquo;大师,不能选黑棋吗?那我选白子好了。rdquo;
    妙智大师摇了摇头,微笑道:ldquo;对弈之道,在于棋盘之上分出黑白真章,哪有不许对方择色之理,只是hellip;hellip;rdquo;
    说到这里,老僧沉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深长之语,但末了却是低下了眉毛,不再看他,缓缓问道:ldquo;只不知施主为何想也不想便选了黑棋?rdquo;
    陆凌轩微微一怔,显然他也没想这位老人会对这样一个无聊的题外话这么感兴趣,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莫非这棋子择色也意味着什么高深莫测的禅机不成?
    寻思片刻未果,陆凌轩觉得自己悟性并不足以看穿这位当世活佛的心思,最后坦然一笑,老实道:ldquo;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觉得黑色比较顺眼,而且小子也有自知之明,自知棋力有限,不是大师的对手,便想占占那黑子先行的便宜。小子这点心思,好叫大师见笑了。rdquo;
    说到最后,陆凌轩脸上微红,讪讪一笑,刚毅清癯的脸庞上露出了那个多年未现的小酒窝,颇有几分难为情。
    没想妙智大师反是似乎有些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再次看向他的目光也有几分异样之色,又似松了口气似的,最后竟是呵呵笑了起来,仿佛从某种大恐怖当中解脱出来,心头平静喜乐,所以满足发笑。
    陆凌轩和妙尘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老人为何而笑,但出于对老人的尊敬,两人也只能压抑住心头的疑问,不敢多言,只是在老僧温和的目光注视下,陆凌轩不知为何,嘴角动了动,下意识的也笑了笑。
    笑声渐敛,古殿复静。
    棋盘上絮乱的百多枚棋子在两人轻快的手脚下很快就挑了出来,陆凌轩先把装着白子的棋瓮恭敬让到大师身前,随后把装着黑棋的棋瓮拿到身边,神情认真起来,正色道:ldquo;小子狂妄,还请大师赐教。rdquo;
    妙智大师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只微笑点头。
    陆凌轩深吸了口气,正副心神以放在棋盘之上,他信手从棋瓮里捻起一枚黑子,落下,随着啪一声清脆的落子与棋盘相碰的声音,黑子落到棋盘边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处。
    一旁的妙尘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他自小便跟随在妙智大师左右,比谁都要了解自己师父的对弈造诣是何等的高深莫测,就如老人本身浩瀚似海的智慧一般,受到燃苦大师的熏陶,他的棋力不想自也高明,正是因为如此,妙尘不认为陆凌轩能够胜过师父,甚至哪怕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但见到陆凌轩这起手的一着棋,他竟是发现,以他的棋力,竟是看不懂陆凌轩这一着起手棋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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