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城外,宋军士卒正急匆匆地把炮位后撤。韩琦在不远处看见,不由皱眉。
    刘几道:“城头有炮,居高临下,打得比我们的炮远。再是打得不准,十炮打不中,一百炮总能打得中。只好把炮后撤,免得被城头的炮击中。”
    韩琦道:“没了炮,如何攻城?炮撤了回来,难道直接让士卒蚁附登城?”
    刘几道:“没有办法,吩咐人从后方把重炮拖来。我们的重炮,打得比党项的炮远,他们到时就没有办法了。因为走得急,军中没有带重炮,甚是不便。”
    一边的赵滋道:“太尉,若是没有炮的时候,难道就不攻城了?静州小城,城头没有几门炮,怎能就阻拦大军?依我之见,他们打得又不准,不如火炮近前,先把他们的炮打掉。打掉了城头的炮,不是想怎么攻就怎么攻?两军交战,应当奋勇争先!不能够一遇挫折,就想逃避。”
    刘几道:“我们本是用炮攻城,射程不够,又能够怎么样呢?”
    赵滋道:“太尉,这话不对。没有炮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攻城的?大军蚁附,迎着弓矢,奋不顾身登上城头!用炮攻城,只是手段,手段不能够束缚自己。现在炮没有城上的炮远,但我们的炮多啊。为了攻城,当然是炮抵近射击,才能把城头的敌军打散。纵然被党项人打掉几门炮又算什么,打仗哪里能够不死人呢!只要攻破城池,一切都是值得的!”
    韩琦听了,转身对赵滋道:“你这话极对!军人作战,搏的就是生死,岂能瞻前顾后!”
    赵滋道:“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么!杜经略在的时候,一直告诉我们,军人就是拼死作战的。两军交战的时候,先问能不能胜,能胜而不胜是奇耻大辱!实在实力相差过大,也争取最好的结果。刘太尉,不是我对你属下所部不满,这几日看来,着实太过畏首畏脚了!”
    刘几看看韩琦,又看看赵滋,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把炮兵推上去,与党项人对轰?”
    赵滋道:“当然如此!党项人虽然有炮,却只有几门,不成气候。打掉他们,后面就一切好办!”
    韩琦看着刘几,点了点头:“太尉,两军相逢,勇者胜!静州只是小城,就应该一鼓作气,拿下来才好。前几日,党项的咩布太尉来人,有为自己找寻后路的意思。现在我们要鼓一鼓劲,给党项施加更大的压力,让他们内部先乱。破了静州后,就直面兴庆府,党项必起波澜。”
    刘几闭目,思索了一会道:“既然如此,今夜我与众将商量一番,明日再攻城。太尉,我这五万大军,与赵滋所部不同。赵滋所部是原来的营田厢军发展而来,自有自己的规则。现在的五万人,则是原来的禁军整训来的。许多老兵,只知跟着将领冲阵,而低级将领作战,又非有钱不可,哪里似营田厢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让他们冒着炮火攻城,就必须出钱。”
    赵滋道:“若是以前,禁军确实是如此。整训之后怎么还这样?我的军中,只要令下,将士必然奋勇争先。战功赏赐,一切等到战后再说。不能战前悬赏,不然不悬赏的时候,军中该如何作战?”
    刘几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手下军兵如此,有什么办法?京城禁军如何,你们应该知道,约束他们不违军纪已经不容易,还想不给钱让他们作战,那是不可能的。”
    赵滋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太尉说的也有道理。此次进攻党项,实际党项毫无还手之力。可打了三个多月,还刚刚到来州城下。说实话,有些慢了。朝廷定了我们攻下顺州、静州后,便就回兵河曲路去,以防契丹。现在军中归心似箭,刚才的话太尉莫怪。”
    刘几摇了摇头:“你从星星峡一路东来,行程三千里,一战未败,有什么好怪的?既然要尽快攻下静州城,那便再等上一日。今夜我与军中诸将商量一番,了不起发些钱下去,明日全军攻城!”
    韩琦道:“我们没有可靠的人手,探听不来党项的情况。依我估计,狄太尉大军围灵州城后,如果后勤稳固,党项人必然心理生变。如果我们再攻下静州,离兴庆府不过五十里,一日路程,党项内部就真该乱了。党项乱起来,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
    赵滋笑道:“难道还能不战而降?如果那样,就有些可笑了!”
    韩琦道:“有什么可笑?自从九月份发兵,除了青岗峡出了一点意外,党项一战未胜。灵州未下的时候,我们就敢威胁兴庆府,党项人还能够坐得住吗!”
    刘几道:“我们现在已离兴庆府不远,按照正常来说,党项该派大军应战才是。可现在他们没一点动静,难道就真死守孤城,等关我们去攻不成?久围之下,哪有坚城,他们能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赵滋道:“与我们野战,党项人哪里有这种气魄的将领!不能野战,可不就只有守城。”
    韩琦摇了摇头:“不只是如此。依我们所知,党项的朝政在没藏家手里。没藏讹庞是国相,执掌大政。没藏氏以太后临朝,主持日常政务。他们兄妹虽然有小冲突,却没有大的矛盾,其他人对没藏家形不成威协。但前几年,杜中丞攻屈野河的时候,没藏讹庞兵去救,大败而回。从那个时候起,党项的军队便就落入其他人的手中。现在党项大军,兴庆府的军队在以咩布太尉为首的将领手中。灵州则在大将嵬名浪布手中。灵州不说,兴庆府的将领与没藏家,未必没有矛盾。”
    刘几道:“太尉的意思,是急攻静州,看能不能引起党项内乱?”
    韩琦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好。只是前几日,咩布太尉派了人到我们军中,虽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却总觉得其中有蹊跷。党项国内,没藏氏掌权,现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还能听其摆布?”
    赵滋道:“不管党项国内如何,我们明天调集大军攻下静州,在这里等上几日,看看他们如何应对就是了。如果派兵来救,我们就与其野战,灭其援军。如果不救,就撤往河曲路。”
    韩琦点了点头:“南边刚刚围了灵州,朝廷显然不认为这个冬天能够灭党项了,才让我们断了兴灵两州联系后,便就撤回河曲路。只是已经离着兴庆府不远,就此撤走,着实让人觉得可惜。”
    赵滋道:“朝廷是担心契丹有变,河曲路没有大军,不管是攻是防,都不合适。”
    韩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到底是做过枢密使的人,知道朝廷这样安排的用意。如果不是契丹生变,自己可能直接去攻兴庆府,而不是撤回河曲路。静州离着兴庆府五十里,中间一马平川,就此放弃着实太过可惜。一路从星星峡奔袭了三千里,到了党项都城之下,不打上一场怎么甘心?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宋朝能够进攻党项的时候,偏偏契丹的战事也要结束了。
    (今天有事,只有一更,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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