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二郎骑在马上,微闭双目,身体一摇一摆,轻哼着小调,甚是惬意。党项的官职,很多都是从宋朝借鉴来的,只用了个名字。汪二郎说是监军司签判,其实与宋朝的签判职责大不相同。宋朝一州的签判是幕职官之首,除了知州和通判两位主官,一州军政全管的人物。党项的签判,位于同判之下不错,再下面却没有正式官员了。
    也就是这些小官,还用宋朝的官称,朝中重要官员早都改成党项名字了。因为元昊叛宋,自己定了官制,很多名字就是从宋朝抄来的。两国议和,宋朝不许党项用宋朝官称,他们便把名字译成党项文,再音译成汉语,使臣才被宋朝接纳。
    汪二郎是朝中大臣嵬名浪布的家奴,因为粗通文字,得了这个官职。现在国相掌权,嵬名浪布这些元昊亡时的顾命大臣失了权势,汪二郎也没了前途。他是个乐观的人,只要有俸禄,饿不着肚子,便安心做着这小官。反正上头的官员让干什么就干么,向来不惹事,倒也乐得逍遥。
    两位司正不知发了什疯,这几天老觉得宋人会来攻黑山监军司,让汪二郎出来巡查。汪二郎离了兀刺海城,带了几个随从,一路向黑山这里来。沿路看看几个军城,向牧民打听些消息,回去交差就是。宋人刚刚毙了契丹皇帝,与契丹结仇,怎么会来攻党项?那几个人真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随从高声道:“大人,快看那边,几骑飞来,好似是宋军的装束!”
    汪二郎睁开眼睛,口中道:“乱说些什么,莫不是花了眼!”
    抬头看去,只见七八匹快马一路飞奔,直向自己而来。身上红色的军装,阳光下有些耀眼。
    汪二郎大惊,忙道:“快快上前询问,这些人所来何事?告诉他们,这里是夏国境土,他们已经越境了也!让他们及时离去,我便不追究此事!”
    亲兵慌乱中答应,不等上前,那几个宋军骑兵已经到了面前。
    看着几枝骑枪指着自己,汪二郎不知是什么物事,眼巴巴地看着前面军官模样的人。自己这几个随从可不是战兵,自己也不是统兵官,不是打仗的人。
    苗成林看着汪二郎,又看看他几个随从,沉声道:“你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汪二郎镇定心神,高声道:“我是夏国黑山监军司签判,名为汪二郎。奉上官命,巡查各地。你又是什么人?看你装束,当是宋军,为何入我夏国境内?这里是夏国,黑山监军司庄浪刺史辖下,你们若是走伯了路,那便快快离去,我不追究!”
    苗成林听了大笑:“爷爷是河曲路杜经略旗下效用,奉上峰之命,来取这里土地。你既然遇上,随我回去问话!爷爷此来是打仗的,还怕你追究!”
    说完,催马上前,就把汪二郎挟到腋下横在马上,对其余几人道:“这几个一起押回去!”
    汪二郎双手双脚使劲扑腾,口中道:“这是什么道理?两国早已议和,你们如何突然喊打喊杀!”
    苗成林笑着道:“议什么和?这两年你们侵耕大宋疆土,招诱本朝人口,是议和样子么?当年若不是你们突然反叛,打杀朝廷官员,哪里来的什么夏国!”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几个手下,押了汪二郎的随从,呼啸而去。
    汪二郎只觉得身边的土地呼呼向后退去,自己脸朝下,不一会就颠得吐了出来。心中暗呼倒霉,两位司正非要查是不是宋军来攻,好了,自己先当了俘掳,知道他们要来了,却传不回去话。
    一群牧民正赶着牛羊迁向新的草场,顺着马蹄声,就见到大量宋军骑兵从南面山下冲向自己。不等反应过来,就被转住。
    队将程运田下马,对首领模样的人道:“我是宋军队将程运田,你可是本部首领?”
    那人摇了摇手,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耳朵,连连摇头。
    身边的通译田壮道:“将军,这个人不会汉话,听不懂将军说什么。”
    程运田道:“你去告诉他,让本部族的首领出来,读经略司的榜文给他们听!还有,我们要搜他们的物品,收缴军器,还有健壮马匹一起带走!”
    田壮听令,到那人面前,用党项语叽哩哇啦说了一会,那人只是摇头,啊啊呀呀也不知说些什么。
    不一会,田壮到程运田面前道:“将军,那人说自己是首领,不过不肯交出马匹和军器。我给他说了算卖给朝廷,以后可以凭清单到衙门领钱,他只是不许。”
    程运田冷笑道:“那你告诉他,配合我们交出来,以后还可以有钱领。如果不肯,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就没有清单和字据。要怎么选,随他们心意!”
    一边的队副听了小声道:“将军,不给清单和字据,是否合适?”
    程运田道:“此是经略司军令,如果遇到部族不肯听从军令,则视为敌人,马匹和武器算缴获!”
    队副听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程运田说是有军令,当然就是有军令,他还没有胆子捏造。想想也是,这些党项部族面对宋军,怎么会那么听话?既然不愿意商量,即就只好用武力,这些本就是军资。
    田壮到了那首领面前,又说了一会,那首领只是拒绝。
    程运田没了耐心,高声道:“把这些牧民看住,一家一家搜捡!若是搜出军器,那就不要客气,除了马匹,再带几只肥羊回去,晚上大家饱餐!”
    众兵士称诺,分头把帐民押了过来,女人孩子围在一边,丁壮圈在另一边。
    程运田看着那首领,沉声道:“我不管你是真听不懂汉话,还是装作听不懂汉话,给我听好了,切莫不要做无谓抵抗!如若不然,爷爷手中刀可不认人!”
    说完,指挥手下士卒一辆车一辆搜检。
    搜过了五六辆车,突然围住的一个党项壮年男子冲了出来,嘴里高声不知喊着什么。看守的士卒拔出刀来,猛地把他砍翻在地,一脚踢到一边。血腥味弥漫开来,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程运田看了看地上的汉子,冷冷地挥手道:“不要管这边,接着搜!”
    下一辆车一翻帐篷,里面露出一副盔甲,旁边还有箭矢。
    搜检的士卒快步捧到程运田面前,道:“将军,这车里有军器!”
    程运田吩咐收好,走到围起来的党项丁壮面前,厉声道:“哪个是正兵?站出来!”
    田壮急忙上前,把程运田的话翻成党项语,向众人说了一遍。
    见众人都不说话,程运田冷笑一声:“你们不说,那就是与朝廷作对了!无妨,收走军器,再带走几只羊,给其余兄弟们打打牙祭!还有,剃去一边头边,成阴阳头,让其余各军知道这一部族。给你们说明白,凡是剃去半边头发的,只要不与朝廷合作,一律视为敌军,杀无赦!经略宅心仁厚,不肯过多杀伤人命,说不教而诛,非王师所为。剃你们半边头边,就是让你们知道,助党项军者已不再被视为民!”
    田壮把程运田的话翻译一遍,见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不由得摇了摇头。搜出军器,说明这个部族里有正兵,没有被点集而已。没有人认领,整个部族都被视为敌军,什么优待都没有了。
    党项可能有自己的制度,这个时候出卖正兵,会有什么惩罚。全族都为他掩饰,那就只能由部族付出代价保他的命了。程运田没有多少时间,不可能在这里过多地浪费精力。
    党项的车子较小,大轮小腹,利于翻山越岭,车里却装不了多少货物。不大一会,便搜捡完毕。
    一副盔甲,一张弓,还有二十余箭矢,一把钢刀,刚好是一个党项正兵的装备。检查马匹,又在里面发现了一匹烙有党项官印的战马,还有两匹有官印的骆驼。
    程运田看了,专门吩咐人带这战马和骆驼,盔甲军器全放在上面。
    把所有的健壮马匹集中到一起,程运田对士卒道:“到羊群里面去,挑那肥大的羊,宰了带回去做军粮!——记住多宰几只,特别是肥壮母羊,还有那边的母牛,全部宰杀带走!”
    看见宋军到了羊群里,专挑长得好的母羊,一只一只放翻,那边的党项人骚动起来。
    母羊和母牛是游牧部族最重要的财产。特别是这个季节,青草起来要靠母羊母牛产幼崽,人也要告羊乳、母乳裹腹。周围早就没有农耕,没有乳制品他们哪里找粮食去?
    如果不是搜出军器,搜出官马官骆驼,宋军只是收走弓箭刀枪之类,收走马匹。态度好了,还会给字据清单,以后补偿。搜出正军装备,还没有人认领,性质就完全不同,视作敌军。这些牛羊都是敌军的物资,算作缴获,要不是不便携带,程运田就全部带走了。
    一个正兵有三五个辅兵,这个小部族,丁壮几乎全是党项军队序列,不是普通百姓。
    (祝“我的姓名怎么就有违禁词了”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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