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转运司衙门,杜中宵对张尧对自己的态度疑惑不已。自己一个知军小官,张尧佐的态度过于热情了些。再是礼贤下士,也不应该如此谦逊,不要说外戚身份,一个待制、转运使都不该如此。

    捏了捏最后张尧佐送自己的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杜中宵满心疑惑,回到驿馆。

    回到自己住处,打开小布袋一看,杜中宵不由哑然失笑。这袋子里,竟是满满一袋金钱,粗略算一下将近百贯,比杜中宵送出去的礼物还要贵重一些。金钱是宫里特制用来赏赐的,想来是张美人送给张尧佐的,他拿来送给杜中宵。

    看了金钱,杜中宵终于明白了张尧佐的心思。什么重视年轻官员,奖掖后进,都不对,是他这个官做得太孤独了。杜中宵这样一个正榜进士出身,二十几岁出头进馆阁,前途无量的官员来拜方他,让张尧佐欣慰不已。今天张尧佐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很高兴。杜中宵送的那点礼物,张尧佐根本没看在眼里。

    张尧佐出身寒微,苦读诗书而中进士,以前做官的时候,勤勤恳恳,肯定也曾满怀憧憬,自己有一天做高官,名满天下。这几年步步高升,年轻时的梦想实现了,结果却不像他想的那样。

    以张尧佐的资历,做到现在的官位并没有问题。他肯定也曾经认为,自己虽然沾了侄女的光,但本身资历过硬,必然会得到大家的认可。恐怕没有想到,从升到待制的那一天起,便就受到了朝中官员的冷暴力。因为是外戚,朝中的官员大多都不跟他来住,任官有功无人看过,一有小过,满朝风雨。

    这个官当得很没有意思,而且因为别人躲着他,也有些孤独。这才是杜中宵登门拜访,他如此客气的原因。以前路过的官员,要么百般巴结,要么冷傲孤高不理他,像杜中宵这样纯礼仪性,客客气气登门拜访,没有所求的官员,实在不多。

    想明白了这点,杜中宵便就释然,安然收下了这袋金钱。

    其实张尧佐这个人,出身贫寒,高中进士之后强于吏治,善断案,是个能吏。正是因为他以前没有什么后台,做官一直谨小慎微。张美人贵显,他飞速升官之后并没有仗势欺负别的官员,反而一直被朝中官员欺负,遭遇到了冷暴力,他变得越发谨慎。

    十三郎进来,对杜中宵道:“官人,我们明日上路么?”

    杜中宵点头道:“明日上路,尽快回到京城去。——对了,我这里有几个钱赏你。”

    说完,从张尧佐给布袋里取了十个金钱,排在桌子上,对十三郎道:“这里十个金钱,你仔细收起来,等到回家孝敬父母。”

    十三郎拿了一个金钱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看过,才道:“官人,这钱是金的?”

    “十足纯金!”杜中宵点头。“这里宫里的金钱,专门用于赏赐,岂会有假!”

    十三郎好奇地把金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口中道:“竟是金的,还没有看过金的钱呢!”

    每到年节,皇宫都会制一批金钱银钱,与普通的铜钱同样开制,不过材料换成金银,用于赏赐。这种金银钱跟其他地方的金银币不一样,真正说起来,类似于后世的纪念币。京城曾经发生过,宫里的人用金银钱当一般铜钱用,让商户发财的事情。当然正常使用,是按同等重量的金银算。

    当时制新铁钱的时候,杜中宵曾经想过,中国为什么不用欧洲历史上的金币银币?后来知道了这种金银钱的存在,便就明白,原因只有一个,不合适而已。中国是统一的大市场,而欧洲到处都是五花八门的封建小领主,很难统一货币,他们需要使用金银币。

    金银这种贵金属,适用于国际贸易,统一大市场的需求并不那么强烈。

    离了潞州,杜中宵取道相州,从安利军经黄河白马浮桥过河,前往京城。

    一进相州境内,林虑县木县尉带了兵马迎接,行礼如仪。

    杜中宵回礼,正要动身的时候,突然人群里一个人大喊:“官人,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杜中宵定睛一看,原来是陶十七,急忙吩咐木县尉,让他近前来。

    陶十七到了杜中宵马前,躬身行礼:“我前些日子得了消息,官人要从这里回京,在这里已经等了几日了。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可恨这些撮鸟不许我上前!”

    木县尉有些尴尬,忙道:“下面的人不知你与博士相识,得罪莫怪。”

    有杜中宵在一边撑腰,陶十七的底气足了,道:“我本是随着官人到河东路来,得了举荐,到相州这里做官,哪个不知?偏你手下这群厮鸟,装作不知。”

    木县尉的官比陶十七大不了多少,又有杜中宵在旁边,只好赔礼。

    上了马,陶十七与十三郎并排,随在杜中宵身后。

    走了一会,十三郎见杜中宵在前面与木县尉说话,悄悄从怀里取了一枚金钱,塞在陶十三手里,小声道:“多日不见,哥哥送你个好东西。”

    陶十七拿起来一看,惊道:“这是金钱?哥哥从哪里得来的?”

    十三郎做个噤声手势,小声道:“官人赏的,莫要大声,拿了去玩。”

    陶十七虽有些舍不得,还是把金钱送还十三郎,豪气地道:“现在我做官了,拿着俸禄,如何能拿你的钱?等到了相州,我请你吃酒!”

    十三郎道:“我还有好几个呢,你只管拿去玩。至于吃酒,那自然逃不脱的。”

    两人分别多时,此时相见亲热异常,说着这几个月各人的遭遇。

    陶十七道:“相州这里处处都是铁矿,产铁无数。我到这里之后,造了几门火炮,知州李相公甚是看重,很是快活了几个月。可惜李相公两月之前病故,新来了个杨知州,还不知他脾性。”

    前任知州李宗咏是重臣,他对陶十七看重,下面人人都不敢小瞧陶十七。可惜他年岁已老,两个月前病故于任所,新来的知州杨孜忙于秋税,还没顾得上陶十七,这些日子有些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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