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中一艘船上,舱内点了大烛,照得灯火通明。六七个汉子围在里面,大呼小叫,正在赌钱。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一把掷出去,看地上三个铜钱两字一幕,大叫一声“好”。

    收了地上的一堆铜钱,汉子对一边的彭新树道:“一次几十个铜钱,着实不爽利。彭员外,你做许大的生意,一把刀就愿掏五十贯钱出来,赌钱却如此小气!”

    彭新树面不改色,淡淡地道:“本就是长夜漫漫,做些小游戏打发时间。我的钱再多,也是辛苦赚来,不是大风刮来的。掷几个铜钱输了,我一家老小如何养活?”

    络腮汉子啐了一口:“我们这些生意人家,赚不赚钱全看上天给不给你这一口饭吃。你就是再小心积攒,又能攒出多少钱来?今夜尽情输赢,也无非多做一次生意少做一次而已!”

    彭新树也不答话,拿出十个铜钱数了数,放在地上做堵注。

    络腮汉子叹了口气,看着众人道:“此次到永城做这一趟生意着实触了霉头。牛在那里,收不上钱来。找几个人赌钱,又没一个爽快的,几肯十个八个铜钱作注!”

    一边有人道:“时员外,我们小本生意,一夜一两贯就是大钱,如何比得你家大业大?再者说,此是县城边上,聚众赌钱不怕招来官府的人?随便玩一玩打发时间就好。”

    时员外听了就笑:“什么鬼话,赌钱你情我愿,官府管这些做什么!”

    正在纷纷扰扰的时候,一个小厮到了仓内,到彭新树身边,低声道:“员外,县里的董主簿捧了一口刀,正我们船上。小的言员外出外,他就让我来找。”

    彭新树听了,急忙站起身,口中道:“他才说县里有好刀卖与我,这就带着来了。这一把你替我赌一次,输了便就回船,赢了拿钱去买碗酒吃。”

    小厮欢快地答应一声,就在彭新树的位子坐下,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十个铜钱。

    彭新树摇了摇头,不管小厮,抬步出了船舱。顺着搭板上了岸,回到自己船上,就见到董主簿坐在那里喝茶。一把刀放在旁边,看着刀鞘极是简陋,不像是什么宝物。

    上前见礼毕,分宾主坐下,彭新树看了一眼桌上的刀,随口问道:“这就是主簿说的好刀?”

    看了彭新树的神情,董主簿哪里还不知道意思?急忙道:“员外不要看着刀鞘不好,便就小看了这刀。此是官衙之物,刀鞘自然简陋了些,刀却是好钢打造。”

    说着,把桌上的刀拿起来,递给彭新树:“员外看刀。”

    彭新树接刀在手,插出来一看,不由有些诧异。这刀看着寒光闪闪,却没有刀油,也没有一丝丝锈迹,不用问,是刚刚打造出来的。难不成,这县里备有好钢,特意打刀卖给自己?

    用手摸了摸,刀身光滑且带着些涩意,不由对董主簿道:“主簿,这刀身还热着呢,莫不是刚刚打造出来?而且这刀并没有上油,若是旧刀岂不锈了。”

    董主簿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员外,正是刚刚打造出来的。县里备得有好钢,一直没什么用途。听闻员外爱刀,特意制成宝刀,换些现钱使用。”

    彭新树点了点头,仔细看刀。他是做铁生意的,自是行家,这刀虽然打造得有些简陋,但用的钢材均匀,整个刀身不见一丝缺陷,这是极罕见的事。就冲着如此讲究的用钢,这刀就价钱不菲。

    仔细看过,彭新树对董主簿道:“着实好刀,只是不知利也不利。”

    董主簿微出了口气,忙道:“员外尽管试刀!多了不说,三五个铜钱这刀总是能斩断的!”

    彭新树笑了笑:“何须斩铜钱!我一生不知见过了多少好刀,单看这刀的样子,就知道用此刀斩铜钱不过小事。昨日我在码头收了一口刀,回来仔细看过,与禁军所用的军刀也相差不多。若是此刀能把那刀砍崩,就必然是宝刀无疑。主簿以为如何?”

    董主簿吓了一跳,不由犹豫起来。彭新树买那把的刀的时候,他在一边看着,与柴信的感觉相差不多,着实是削铁如泥。杜中宵连夜赶制出来的刀,能比得了那种宝刀?

    彭新树见董主簿为难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抚摸刀身。五十贯买那把刀,是因为他不想跟本地的龙蛇结怨,有交何护费的意思。其实那把刀值不了五十贯,他知道,卖刀的也心知肚明。如果他知道不久前杜中宵刚刚清洗过永城县的好汉们,那五十贯钱他是绝对不会掏的。

    犹豫好久,董主簿想起县里还有二三十把这样的刀,终于定下决心,重重点头:“员外请便!”

    “好!”没想到董主簿当场就能答应下来,彭新树不由有些兴奋,长身而起。本来他以来董主簿还要跟前次来找自己一样,回去商议的。

    到后面取了前日五十贯的刀,抽出在手,彭新树唤过一个下人来,让他持刀在手。

    端起董主簿带来的刀,彭新树审视良久。深吸一口气,对持刀的下人道:“你牢牢拿住刀,不可动弹分毫,我试一试到底哪把刀硬!刀相交而不崩,才是宝刀!”

    说完,便就作势要砍。一边董主簿吓得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高声道:“员外且慢!——要比刀只管轻轻砍一下就好了,何必要用全力?”

    彭新树收回架势,问董主簿:“主簿这把刀,欲要卖多少钱?”

    董主簿迟疑一下,道:“不低于你把此刀之价,五十贯以上才好。”

    彭新树听了大笑:“主簿想得差了。那刀我掏五十贯,是因为与人赌赛,五十贯本是赌注。若是寻常买刀,至多二十贯钱,不会再多了。主簿这刀,若是能与那刀相交而不伤,才值得五十贯数目。”

    董主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重又做下。这批刀要卖出牛和铁的货款,二十贯一把,就着实有些勉强了。想了又想,董主簿只能叹了口气:“员外试刀!”

    彭新树再不说话,持刀在手,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挥刀砍在了另一把刀上。

    董主簿只觉得寒光一闪,不由闭上了眼睛,心中忐忑不安。而端刀站在彭新树的下人,却抵不过彭新树的神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好刀!”听到彭新树的大喝,董主簿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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