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姨娘挑眉,问:“你是说太太?”

    方嬷嬷点头,又加上了一句:“还有那金铃,今日|你没瞧见她可是没有到章姨娘的院子里面来贺她生子吗?”

    “她大着肚子,不来也是怕产房里的血光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吧。”

    “真是这样就好了,就算有这借口,可是派个跟前的嬷嬷或者丫鬟过来贺一贺不行吗,可是愣没看见一个她那边院子里的人。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我就知道她这样真是蠢,连装个样子都不会。”

    “她是太太的人,也许太太觉得她连个妾都不是,没有资格来贺吧。”

    “是啊,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才可能给她抬妾的,可她就这身份,自从搬来咱们这院子的旁边住下后,还跟我吵了不少次,你说,这是不是太太故意让她这么做的?”

    方嬷嬷点头:“多半是。姨娘,我想到一点儿,要是金铃也生了哥儿,你说太太会让她自己养吗?”

    任姨娘略一沉思,说:“我要是太太,会让金铃养,毕竟这金铃的老子娘都捏在太太手里呢。”

    方嬷嬷:“既然金铃可以自己养,章姨娘也可以自己养,那姨娘再生个哥儿想必也可以自己养了。”

    提到这一点儿,任姨娘蹙起了眉,说:“可是你看看,自打章姨娘进了府,我这肚子里头就一点儿消息没有了,若是我再生不了一个哥儿,何谈自己养。我真想安哥儿啊,常常梦到他。”

    她说起安哥儿,不由自主又开始伤心了。

    “姨娘,别伤心,咱们从长计议,您要紧紧盯着太太,看她在章姨娘生了哥儿之后,又会做什么。”方嬷嬷安慰她道。

    任姨娘那手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咬牙道:“我这辈子跟她没完,总有一日,我要报这个夺子之仇!”

    顾府中路,西院东次间。

    满室寂静,唐氏坐在临窗的炕上,看着炕桌上的那一盏油灯,唇抿得紧紧的,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

    江嬷嬷亲自从金琥托着的茶盘上端了那盅茶,走到唐氏身边,将那盅茶放到炕桌上,接着请唐氏喝茶。

    唐氏看了江嬷嬷一眼,这才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不过那一口她还没吞下去,就将茶盅往炕桌上一顿,大声斥骂道:“这么烫,是想烫死我么?”

    江嬷嬷被唐氏骂得一抖,转脸就看向金琥。

    金琥见状赶忙跪下说:“这茶是依照太太素日喝的那样泡的,应该不会烫吧?”

    江嬷嬷直接走过去,骂了声混账,教训金琥说:“太太说烫就是烫,还不赶紧滚下去再泡不烫的来!”

    金琥不敢吭声,连忙爬起来,拿着茶盘惶恐地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摸了摸被江嬷嬷打得发烫的脸,心中暗骂那个江婆子欺负人,好歹她也也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竟被她打了耳光,她算什么东西,不过跟自己一样也是奴婢罢了……

    心中暗恨江嬷嬷。

    金琥觉得自己太委屈,太太心情不好,就拿自己做筏子出气,谁不晓得她是见了章姨娘生了个哥儿才这般胡乱发气,明明刚才给她送去的茶就是她素日喝的温度,怎么会烫呢?

    屋子里,江嬷嬷打了金琥一耳光,并让她去重新泡茶来后,这才又重新走到唐氏身边,轻言细语劝她别生气,生气伤身,可对女人不好。

    唐氏长叹口气,对江嬷嬷道:“老爷一回来听说章姨娘生了个哥儿,衣裳都没换就去了章姨娘那里,这个时候都没回来,想必晚饭也是在那边吃了吧。我就想不通了,他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这权哥儿又不是嫡出,又不是他的头生子,他就这么喜欢……”

    话语里满满的酸味儿。

    一闻到这酸味儿,江嬷嬷心里又有馊主意了。

    她觑了觑唐氏,慢吞吞道:“太太,既然老爷喜欢权哥儿,您何不将权哥儿抱到您这边来和安哥儿一起养。那样一来,老爷想看安哥儿也好,还是权哥儿也好,就不用去东小院那边了,在这边就可以看。”

    唐氏眼睛一亮,随后又一黯,说:“我也不是没想过,章姨娘生了哥儿,就把哥儿抱过来养,可又怕这么做,有人会说闲话,说我容不得人,一个姨娘的哥儿要抱来,再来一个还要抱过来养。之前,我要抱安哥儿过来,也是因为任姨娘太嚣张跋扈,才决心将安哥儿抱过来,拿捏住任姨娘的。后面,我把安哥儿抱过来之后,任姨娘果然老实多了。可这个章姨娘人老实,在我跟前一点儿不敢托大,我又何必把权哥儿也抱来。”

    “太太,您这心也是忒好了,就想到章姨娘老实,所以不抱权哥儿过来。可老奴却想,章姨娘现如今老实,等到有了哥儿傍身之时,未必就会再那么老实了。再说了,府里的姨娘,就只有这个任姨娘和章姨娘不是您手底下的丫鬟抬的,她们可是外人。为何太太不干脆将她们两个生的哥儿都抱过来养,以绝后患。她们两个都有哥儿在太太手上,就一辈子打不了翻天印,还不是见了您得做小伏低。老奴劝太太不要一时心软,将来留下后患。”

    还别说,江嬷嬷的这番话还真说到了唐氏心里。

    唐氏这个人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不但想控制丈夫,还有儿女,当然作为丈夫的小妾她更是想要将她们踩在脚底了。她总觉得那些女人抢了她的男人,她们是她天然的对手,她不能容忍她们在她面前哪怕翘一下尾巴。内宅是女人的战场,她在这个战场之中永远想要做女王。

    仔细斟酌了一番,她说:“那我试一试。只是我该用什么理由呢?”

    江嬷嬷马上接话:“太太想要抱庶子过来养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老奴从来没听说过那一家的太太抱养庶子过来养还要跟小妾说什么理由。”

    言下之意,这是太太的权利,根本用不着跟那些姨娘们解释,想抱就抱。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安哥儿能抱,权哥儿自然也能抱,而且老奴还劝太太等权哥儿满了月,立时就去抱过来,长大了才跟太太亲……”

    “嗯。”唐氏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就依你的话,我等到权哥儿满了月,你就给我带人去把权哥儿抱过来。”

    “是,太太。”江嬷嬷垂头答应,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就想看到那个庶出的三姑娘的娘失去儿子悲伤流泪的样子,还有见到嘉宜愤懑而无奈的脸。

    让太太抱走了权哥儿,那个小贱人还有小贱人的娘就没了根儿,看她们以后还怎么在府里怎么立足。

    日子长着呢,她会让那母女两人吃尽苦头的……

    重新托着一盏茶小心翼翼走来的金琥在窗下走过,听到了江嬷嬷在里面说的话,她第一个反应是这是江嬷嬷在挑唆太太干那夺人孩子的事情,她甚至想到了任姨娘生的安哥儿是不是也是江嬷嬷挑唆太太去抱的。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江嬷嬷心肠太歹毒了。

    天底下无论哪个当娘的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应该就是孩子被人抱走,那跟割人心肝有什么区别?

    任姨娘还罢了,章姨娘那么老实厚道的一个人,还有三姑娘,也是善良爽朗的人,江嬷嬷居然要害她们。

    金琥突然觉得于心不忍。

    她的左侧脸颊还在隐隐发烫发痛呢,金琥决定要把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三姑娘,让三姑娘想法子避免权哥儿也被抱来太太这里。江嬷嬷想要在太太跟前邀功,就让她做不成这件事情。

    次日,金琥趁着小柳儿去厨房提饭,在半道上叫住她,把江嬷嬷在太太跟前挑唆,让太太在权哥儿满月之后抱走他的事情对小柳儿说了,让她务必悄悄地告诉嘉宜,其她人则是一概不许说。

    小柳儿答应了,提了饭回去,就去把路上遇到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金琥,金琥跟自己说的事情对嘉宜说了。

    嘉宜听了,并没有太吃惊,她也同样嘱咐小柳儿,这件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透露出一点儿风声。

    小柳儿答应了,接着就紧张地问嘉宜该怎么办,又说那个江嬷嬷怎么那么坏。

    “行了,这事情你不要问了,让我静一静。”嘉宜摆摆手,让小柳儿出去,她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不管怎么样,先吃了饭再说,嘉宜一个人慢慢地用着饭,边吃饭边想事儿。

    首先,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金琥来给自己报信是什么意思。

    金琥可是嫡母屋里的大丫鬟,平时她跟自己也没什么交情,她为何要突然跑来向自己传信儿呢,还是传的这么个要紧的信儿。

    第一个问题,嘉宜无解,不想不出来为什么,金琥会跑来向自己示好,透露这么一个消息给自己知道。

    第二个,嘉宜想到的是,那这个信儿到底真不真实呢?

    若是不真实的,当然可以一笑了之,不当回事情。

    只是从金琥悄悄跑来报信来看,嘉宜觉得不真实的面儿不大。

    若是真实的,那就得想办法尽早着手准备保护住她的弟弟,不被太太给抱去养。要是她弟弟被太太抱去养了,嘉宜不知道她那个娘会不会再次因为遭到重大的打击而变傻。还有就是,要是弟弟被太太抱去养了,将来长大了,很可能就跟自己不亲,那么自己这个姐姐在娘家也就是没什么根基了。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出嫁女都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可以倚靠,而在娘家也有靠得上的父兄,特别是兄弟,那更是在父母百年之后能够指望和倚靠的人。

    第三个,她想到是这个嫡母跟前的江嬷嬷为何跟自己还有自己姨娘这么大的仇,她怎么就对整自己和姨娘这么不死心呢?要是金琥所说的都是真的,嘉宜完全就可以把香冬,还有那个管库的徐嬷嬷当初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联系起来了,也就是说江嬷嬷的确跟这些人是一伙的。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替小柳儿出了头,然后香冬告诉了她姑姑江嬷嬷,江嬷嬷就计较了,恨上了自己。接下来,管库的徐嬷嬷在她的指使下没有讹诈到自己的三十两银子,反而被自己治住了,最后离开了顾府。

    因为这两件事情,江嬷嬷便跟自己结仇,没完没了?

    在自己姨娘怀上身孕的时候没能报复,就等到她生下弟弟后报复,在太太跟前挑唆,让太太把自己的弟弟也抱去养?

    只是江嬷嬷这么做,真得是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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