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九月初五,瑞昌元年九月初五,南京,贡院,距离乡试还有十天时间。
    前往总督府衙门报备参与本次乡试的贡生,包括国子监监生,达到了破纪录的八千多人,所以贡院进行了大规模临时性的改造,在原来的基础之上,将贡院右边的空地临时圈起来,打造成为临时的考场。
    对于报备参与乡试考生的数目,卢发轩等人不是很满意,在他们看来,集中了南直隶、浙江、湖广、四川、广东、广西、江西、福建和云南等地考生的南京,至少有万人以上参与本次的乡试,既然考生的数目不是那么多,说明大吴朝廷在南方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拓展开来,毕竟人才凋零的北方,参与本次乡试的考生人数接近两万,特别是山东一地,参与乡试的考生数目甚至超过了南京。
    皇上的秘旨很快抵达南京,卢发轩恍然大悟,也暗自庆幸,还好将钱谦益等人的事宜禀报了皇上和朝廷,圣旨的意思非常明确,要借着本次钱谦益等人搅局闹事的机会,在南京狠狠的打击那种就知道喊口号、拿着道德大棒要求他人、搅乱局势、不做实事、自身贪图享乐、不肯奉献、极度自私的思想和行为,这样的高度,卢发轩是想不到的。
    卢发轩与刘宁、乔明俊和牛犇等人交换了意见,决定完全按照皇上的旨意来行事。
    大量的人员迅速布置下去,这些人清一色的是登莱新军斥候营的军士,其中包括少量情报司的人员,甚至有从京城赶来的情报司的人员,这些人将要在南京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清理运动,目的就是通过狠狠的打压钱谦益等人,达到树立正气的目的。
    皇上的圣旨第一次强调了舆论的重要性,提到了一个新颖的观点,就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做法,一方面要着力抓民生与军队的建设,一方面要抓主流舆论,弘扬正能量,两方面都不能偏颇。
    正在贡院视察的卢发轩,听到外面传来的马蹄声。
    能够在贡院外面骑马,只有情报司的人员。
    看着匆匆而来的情报司人员,卢发轩微微的点头,他身边的官吏散开了,去其他的地方查看,为即将到来的乡试做好充足的准备。
    “禀报大人,钱谦益、陈名夏、房可壮与黄宗羲等人,已经打点行装,斥候在他们住宿的酒楼询问了,这些人结清了房钱,明日一大早就会离开南京。。。”
    “今日前往秦淮河聚会的考生已经有六百余人,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复社成员。”
    “苏州、扬州以及南京等地的一百余名商贾和士大夫也在秦淮河聚会,不过他们没有与那些考生在一起,相互之间暂时没有联系。”
    “情报司查明,明日的辰时,参加乡试的六百余名考生,将要在贡院聚会,其主要目的就是罢考,表达对朝廷的不满。。。”
    卢发轩的脸色变得阴沉,尽管有了充足的准备,可听闻禀报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极度的不舒服,要知道出任南直隶总督以来,卢发轩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一方面稳定南直隶的经济,着力回复农耕,稳定百姓的生活,一方面大力推行教化,不仅仅是对各级官吏的教化,也有对士大夫和读书人的教化。
    辛辛苦苦近一年的时间,南京即将举行乡试的时候,却闹了这么一端子的事情,放到谁的身上都不会舒服。
    “知道了,情报司与诸多斥候营的军士,都准备好了吗。”
    情报司的人员对着卢发轩抱拳。
    “大人,全部都准备好了,就等待您的命令了。”
    “好,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等候我的命令,要不眨眼的监控钱谦益、陈名夏、房可壮与黄宗羲等人,他们还算是谨慎,没有住在同一家的酒楼,你们切记,对他们动手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察觉,还有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商贾和士大夫,同样严密的监控,我的命令下达的时候,他们一个都不能够走脱。。。”
    。。。
    天色有些暗了,秦淮河开始热闹起来。
    抬头看了看前方的秦淮河,钱谦益皱了皱眉头,对着身边的陈名夏、房可壮与黄宗羲等人开口了。
    “各位,明日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不用前去掺和了,老夫以为,我们现在就离开南京,在城外找地方歇息,明日的寅时出发,赶赴福建的福州,若是耽误了时间,被官府察觉,我们可能走不脱了。”
    “老夫倒不怕官府的追查,只是觉得被官府抓住了不值得,我等前往福州,效忠皇上,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最为重要的还是光复我大明王朝。。。”
    陈名夏和房可壮都点头称是,其实他们早就想着离开南京前往福州了,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了,这个过程很是秘密,除开最先一次在秦淮河聚会,声势略微有些大,后面都是秘密联系的,而且近段时间,南京城内到处都很平静,没有谁特别关注他们。
    黄宗羲微微摇头,看着钱谦益开口了。
    “先生,晚辈决定和诸多的考生一道行动。。。”
    钱谦益楞了一下,看着黄宗羲。
    “太冲,你这是何必,我等到了福州之后,效忠皇上,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你若是留在南京,必定被官府擒获,到了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能够做了,得不偿失啊。”
    黄宗羲对着钱谦益稽首行礼,面色平静的开口了。
    “先生所说的道理,晚辈明白,晚辈觉得,先生一行前往福州,为皇上效力足矣,晚辈留在南京,与诸多的学生一道,反对朝廷的暴政,晚辈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被官府擒获,甚至是斩杀,也无所谓了。。。”
    钱谦益的神色变得阴晴不定,陈名夏与房可壮两人看了看黄宗羲,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钱谦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太冲,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你已经下定决心了,老夫也就不强求了,不过老夫还是要告诫你,一定要小心,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钱谦益刚刚说完,黄宗羲跟着开口了。
    “先生,十多人还在秦淮河等候,晚辈这就去会会他们,还有苏州和扬州等地来的人,晚辈也要去见见,既然先生有其他的安排,那就早些离开南京城,晚了城门关闭了,倒是不好行动了,先生到了福州,请带去晚辈对皇上的拜谒之心。。。”
    钱谦益、陈名夏、房可壮等人转身离开,黄宗羲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之后,转身义无反顾的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
    “钱大人,这太冲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跟随您一道离开南京,前往福州啊。。。”
    “是啊,我看刚刚太冲的话语,好像是埋怨我们没有跟随那些读书人一道行动。。。”
    钱谦益摸着山羊胡子,扭头看了看陈名夏与房可壮两人。
    “你们不要说了,人各有志,太冲有这等的想法不奇怪,毕竟是年轻人嘛,有一股子的冲劲,也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一切,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看清楚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才会做出其他选择。。。”
    钱谦益的话语里面,隐隐有抬举黄宗羲的意思,陈名夏和房可壮两人当然能够听懂,他们内心的不满肯定存在,你钱谦益大话连篇,你本来就是东林党人的领袖,这一次所谓的考生罢考,也是你钱谦益鼓动起来的,作为统帅之人,在众人即将行动的时候,突然选择离开,前往福州去,本就有些说不过去,黄宗羲留在南京城内,其实就是顶替你钱谦益。
    当然,陈名夏和房可壮什么都不会说,只要能够离开南京,离开最为危险的地方,其余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两人也绝不会多嘴。
    走到路口,陈名夏和房可壮两人习惯性的准备分路,朝着酒楼的方向而去。
    钱谦益皱了皱眉头开口了。
    “你们不是已经结清了酒楼的账目了吗,怎么还想着到酒楼去啊。。。”
    陈名夏拍了拍额头,看着钱谦益开口了。
    “先生如果不提醒,在下还真的忘记了,我等是要离开南京城,到城外去住宿,明日一大早就离开南京了。。。”
    。。。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大街上的人很多,熙熙攘攘。
    城门在戌时才会关闭,现在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
    马车朝着城门方向而去的时候,钱谦益时不时的掀开帷幔,仔细看外面的场景,或许是觉得,短时间之内难以再到南京来了。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门,现如今城门口虽然有军士守卫,但一般不会盘查,只要不闹事,规规矩矩的进出城门,就不会有谁管你。
    马车出了甬道的时候,钱谦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南京城外依旧很热闹,城外的集市延绵有数里地,找到一家住宿的客栈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况且一天之前,钱谦益已经派遣下人专门在城外找到了一家客栈。
    马车在客栈前面停下,守候在门口的下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进入客栈的钱谦益等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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