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进入会客室,吴宗睿连忙站起身来。

    “吴大人请坐,请喝茶,我家老爷刚刚回到府邸,颇为劳累。”

    “恩师每日需要处理的政务繁杂,回到府邸期盼好好歇息一番,在下前来打扰,实在是不应该,管家的意思,在下明白。”

    嘴上这样说,吴宗睿内心里面犹如惊涛骇浪,难道温体仁专门回避吗,如果身为内阁首辅的温体仁回避不见面,接下来回到登州,吴宗睿就真的需要准备后路了。

    管家的脸上带着笑容,与吴宗睿闲聊了几句话,无非是京城的饮食起居方面的事宜,完全不说自家老爷的事情,也没有端起茶杯送客。

    近一刻钟时间过去,一名下人走进会客室,在管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管家站起身,对着吴宗睿行礼。

    “吴大人,府邸外面来客颇多,小的要过去招呼,请大人谅解。。。”

    “管家尽管去,一会在下也要告辞了。”

    “大人不用着急,小的在前面应付之后,马上就过来。”

    管家离开会客室,吴宗睿一个人留在屋里。

    管家离开之后,吴宗睿转身坐下,脸色依旧平静,越是遇见事情,越是要冷静,着急是没有作用的,吴宗睿不知道温体仁是什么态度,但可以肯定的是,有关登州和莱州的所有事情,以及皇上对于登莱之地的态度,温体仁肯定知道。

    如果温体仁选择不见面,就说明问题有些严重,也许仅仅凭着高起潜的力量,无法扭转局面了,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真的需要有所动作了。

    内心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但吴宗睿还是能够控制自身的情绪。

    几分钟时间过去,对于吴宗睿来说,这几分钟无比煎熬。

    管家再次出现在会客室。

    “吴大人,我家老爷请您到厢房去。。。”

    站起身来的吴宗睿,强忍住脾气,脸上带着笑容开口。

    “烦请管家在前面帮着指一下路。”

    “那是自然,吴大人请随小的来。。。”

    吴宗睿的内心,已经是怒火熊熊,可惜他还是需要克制,他可不是傻子,转瞬就明白了温体仁的意思,这是故意摆出来的姿态,人家轻轻巧巧就摆了你一道,这等于是给了你一个下马威。

    官场之中,这样的情形很常见,很多处于上位的官员,喜欢用这样的方式立威。

    厢房,温体仁神情肃穆,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他没有见任何人,当下人来禀报吴宗睿在会客室表情的时候,他听得非常仔细,没有漏过任何的话语。

    吴宗睿的沉稳,让温体仁吃惊,按说其年级不大,定力自然要差一些,至少会表现出来不安和焦急,想不到暗中观察的下人,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温体仁真的不熟悉吴宗睿,,也从未特别关注,这些年他的主要心思,都在内阁的争斗之中,都在皇上那边,想要成为内阁首辅,不仅仅是排挤前内阁首辅周延儒,还要得到皇上的赏识,否则周延儒被迫致仕,他温体仁也不一定能够做内阁首辅。

    巩固权力的过程之中,自然需要有一帮人支持吹捧,所以稳固了内阁首辅之位的温体仁,开始将目光对准了朝中那些文武官员,在这个过程之中,温体仁也没有想到吴宗睿。

    吴宗睿太年轻了,经验未必丰富,将其吸纳进入圈子里面,如果吴宗睿少年气盛,借助背后的靠山,做出一些捅娄子的事情,温体仁很难应对。

    此时此刻,温体仁动摇了,他的想法出现了变化,也许以前的习惯性看法是错误的。

    下人来禀报,说是管家已经带着吴宗睿前往厢房,温体仁微微点头。

    等到下人离开厢房,温体仁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吴宗睿走进厢房,温体仁脸上带着微笑,站起身来。

    “下官兵部右侍郎、督查院左佥都御史、登莱巡抚吴宗睿,拜见温大人。。。”

    “吴大人客气了,这是在家里,不用如此拘谨,尽管随便些,快坐下说话。”

    温体仁已经六十一岁,比吴宗睿父亲的年级都大,在吴宗睿面前是真正的长辈。

    吴宗睿内心憋着一股气,可是看到温体仁如此平和的态度,也不得不佩服,一般人达到了这样的高位,年级如此大了,态度往往是高傲的,温体仁能够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历史上对温体仁的评价很差,特别是东林党人主持编写的《明史》,将温体仁描述为不折不扣的奸臣,后来的历史评价方面,有些争议,至少温体仁是崇祯皇帝期间,担任内阁首辅时间最长的,这至少说明了,温体仁有过人之处。

    温体仁后来的被迫致仕,是东林党人穷尽一切力量进攻的后果,当时的东林党人,甚至联合了太监,攻击温体仁,导致温体仁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和信赖。

    不管历史如何的评价温体仁,吴宗睿不会不信,也不会全信,他需要通过自身的感受,来为温体仁定位。

    诸多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此恩师请受学生一拜。。。”

    吴宗睿依旧是稽首行礼,温体仁虽然是他的恩师,但不是启蒙的恩师,所以不必行跪拜礼,当然,如果愿意无限度扩大这层关系,跪拜也是可以的。

    温体仁笑着接受了吴宗睿的行礼。

    等到吴宗睿伸直了腰,温体仁再次笑着开口。

    “瑞长啊,内阁的事情太多,我每天回到家中,都是疲惫不堪,很想多歇息一下,不过总是闲不下来,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好好歇息一番。”

    温体仁刚刚说完,吴宗睿跟着开口。

    “恩师万万不要如此说,恩师每日里操劳,为天下大势操劳,我大明王朝就安然无恙,天下百姓都能够得到恩惠,这可谓是苦了恩师一人,惠及天下百姓。。。”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温体仁连连摆手。

    “瑞长,话可不要这样说,皇上才是殚精竭虑,每日里操劳,和皇上比较起来,我们这些臣子真的不算什么,你还年轻,来日方长,要多多体谅皇上的苦心啊。”

    听见温体仁这样说,吴宗睿连忙再次行礼。

    “学生恳请得到恩师的教诲。”

    温体仁看了看吴宗睿,眼神意味深长。

    “瑞长,为官之人,务必审时度势,想要做事情是好的,不过也要认真思考该如何做事情,只知道闷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不可啊。”

    “恩师说的是,学生记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聪明睿智,一定知晓今后如何做事情。”

    温体仁的表现很老道,话不会多说,点到为止,毕竟是内阁首辅,官场博弈了一辈子,终于达到了巅峰,其官场经验是大部分人无法比拟的。

    吴宗睿明白其中意思,他必须表现出来精明,但决不能表现得过于老道,否则就会引发温体仁的猜忌,年纪轻轻就能够喜怒不形于色,洞察秋毫,岂不是被他人认为是妖怪。

    “学生感谢恩师的提醒,不过学生内心也是有不服的,学生在登莱之地认真做事情,无非是低调一些,就遭遇到非议,学生只是不想张扬,难不成要学着某些人,拼命吹嘘自己的功劳,求得皇上和朝廷的关注,得到提拔,这样的行为,学生看不惯,学生以为,恩师就是学生的榜样,恩师在朝中默默做事情,为皇上分忧,为百姓操劳,从不张扬,皇上慧眼识珠,恩师为内阁首辅,统领百官,学生以为,这样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温体仁终于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笑。

    “瑞长啊,你可不要以我为榜样,你还年轻,年轻人做事情总是要有冲劲,有胆量,要敢做事,切不可畏首畏尾,我年纪大了,说我老气横秋也不为过,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无法比较,还是那句话,做事情了就要说出来,要让皇上和朝廷知晓,俗话说,好酒不怕巷子深,我倒是以为,这句话害了不少人,岂不知好酒也怕巷子深,轻者好酒无法被他人知晓,当做寻常的酒卖出去了,重者好酒无人问津,被当做劣酒处理了。。。”

    吴宗睿装作诚惶诚恐,对着温体仁行礼。

    “恩师教训的是,学生记住了,记住了。。。”

    走出府邸,吴宗睿没有丝毫的停留,大踏步的往前走,一直到走出了近两里地,他才放慢了脚步。

    廖文儒等人跟随在四周,没有靠过来。

    姜是老的辣,这是吴宗睿最为深刻的感受。

    看似温体仁什么都没有说,其实所有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很多的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温体仁绝不会如同高起潜那样,将很多的话语说的直白。

    吴宗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今日拜会温体仁,收获满满,至少不用担惊受怕了,外有温体仁与贺逢圣等人帮忙说话,内有高起潜帮忙鼓吹,其他人应该无法动摇皇上的心意,而这些人明里暗里的解释,也会让皇上的疑心病逐渐减轻。

    达到这样的目的,吴宗睿就满足了。

    至于说回到登州该怎么做,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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