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码头山搬运货物的人,市舶司门口排起的长队,这一系列的场景,都引入到高起潜的眼睑。

    高起潜和吴宗睿两人并排,慢慢走在大街上,高起潜时常停下来,在某个商铺看看,吴宗睿则是开口询问商铺的情形,包括卖些什么东西,经营的情形如何等等,高起潜是太监,声音与常人的有区别,自然不会开口说话。

    已经是腊月,商贸交易进入到最为紧张忙碌的时刻,北直隶、山东、河南、陕西和山西等地需要的年货,几乎都是依靠登州海运码头运输来的商品与货物,这个时候的登州货运码头,不仅仅是海船停靠,从福建和两广等地的海船,同样将大量的货物运送过来。

    漕运早就停了,陆路运输危险性太大,登州货运码头作为中转的地方,正好合适。

    信义押司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让北方的商贾放心,从登州货运码头拿到货物之后,他们直接联系信义押司,在交付了运送费用之后,跟随押司的队伍,将货物运送到目的地。

    京城的乔明俊,以及平阳的罗典明,提供的情报异常关键,信义押司在得到这些情报之后,会做出专门的分析,选择押运的路线,尽量避开大规模的流寇以及土匪。

    刚刚成立的商会,其重点的精力,就是协调商贾之间的交易,保证冬月和腊月间所有的商贸交易顺利的进行。

    高起潜选择腊月到登州来,巡查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的情形,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半天时间下来,高起潜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眼睛里面没有太多的笑意。

    吴宗睿注意到了一切,却也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进入到货运码头后,吴宗睿和高起潜来到了登州新军设立在货运码头的营房。

    货运码头、货运仓库以及交易市场等地,悉数有军士驻扎守卫,维持秩序。

    进入左边的第一间营房。

    营房里面异常的整洁,中间摆着两把椅子,一把椅子上面垫着毛茸茸的坐垫,两把椅子的中间摆着火盆,木炭正在燃烧,甚至能够看到冒出的火苗。

    热腾腾的气息,让高起潜感觉到舒坦。

    “吴大人,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登州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太热闹了,咱家可以断定,就算是淮安的漕运码头,也远远比不上这里,吴大人有功,咱家一定要向皇上举荐,堵住朝中某些人的嘴。。。”

    高起潜两次说到了朝中的某些人,吴宗睿相信是真的,毕竟高起潜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说谎,再说了,曾经因为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的问题,吴宗睿和杨御蕃之间就有直接的较量,相信朝中某些人,也紧紧盯着登州的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

    不过高起潜的意思,不仅仅是说到朝中的某些人。

    道理很简单,皇上和朝廷可以采纳某些人的意见,也可以完全不理睬,高起潜可以帮忙说话,也可以不帮忙说话,这一切都要看吴宗睿的表现。

    如果登莱巡抚衙门能够为朝廷做一些贡献,上缴一部分的赋税,则皇上可以理直气壮的支持登州货物码头和交易市场,高起潜也能够挺起腰杆帮忙说话。

    吴宗睿清楚,到了关键时刻了。

    高起潜说话拐弯抹角,他吴宗睿没有必要云里雾里。

    “高公公,登州货物码头以及交易市场,目前进入最为忙碌的时刻,春节将至,很多的货物都是通过登州货运码头运输进来和运输出去的,刚刚高公公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在下就不多说了。”

    “登莱巡抚衙门成立了市舶司,专门管辖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的商贸赋税的事宜,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也收取到了一些商贸赋税。”

    “不瞒公公说,登莱巡抚衙门辖下的府州县衙门,各项开销都是依托这商贸赋税,要不然在下也要专程到京城去,找到户部哭穷了,皇上免去了登莱之地三年的赋税,这是天大的恩赐,不过府州县衙门,也就收不到田赋了,日常的开销无法维持。”

    “在下曾经想着向户部伸手,可想到高公公当初的照拂,想到皇上对登莱之地的恩赐,也就不好意思伸手了,按说皇上免去了登莱之地三年的赋税,户部应该是要考虑登莱之地各级官吏的俸禄,可在下没有提及,户部也就没有提及。”

    “还有登莱之地新军所需的军饷,同样是登莱巡抚衙门想办法维持。”

    “在下给高公公说这些,并非是诉苦,皆因在下还有一个最为主要的想法,那就是予民休养生息。”

    “登莱之地曾经遭遇叛军的肆虐,几乎是赤地千里,很长一段时间,百姓都是处于惊恐之中,在下得益于高公公的举荐,出任登莱巡抚,必定要安抚百姓,若是此地无人了,在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无疾而终的。”

    “予民休养生息,不仅仅是巡抚衙门必须做到,府州县各级官府也必须做到,若是有人违背这个规矩,在下一定是严惩的。”

    “高公公看到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巡抚衙门同样没有过多的插手,仅仅是收取商贸赋税,而且收取的赋税不是很高,免得让商贾离开登州,到其他地方去做生意。”

    “商贾逐利,若是没有利润,请他们也未必来,巡抚衙门必须要让商贾能够在登州赚到银子,这样他们才会纷至沓来,登莱之地的商贸交易才能维持下去。”

    “在下也知道,登莱之地尚能够维持下去,从朝廷的塘报里面得知,陕西、山西以及河南等地,连续遭遇到灾荒,皇上不断拿出钱粮来赈济灾民,导致了府库的紧张,如此情况之下,登莱巡抚衙门若是拿不出来银子,高公公无法为登莱之地说话。”

    “在公公的面前,在下说话非常直接,登莱之地尚存在一定的困难,不过高公公只要开口,需要向朝廷缴纳多少的银子,在下拼尽全力也要做到,绝不会让公公不好说话。”

    。。。

    吴宗睿说完,高起潜楞了好一会,竖起了大拇指。

    “吴大人,你真的是爽快啊,咱家阅人无数,与你交往是最舒心的。”

    吴宗睿连忙抱拳。

    “公公对在下如此的照拂,在下岂能不知恩图报。”

    “好,吴大人知恩图报,咱家也不能强人所难,吴大人所说的都是实话,这登莱之地商贸看似繁华,其实官府也不可能杀鸡取卵,所收取的商贸赋税不可能很高,再说了,朝廷还有规定,回去之后,咱家一定会想皇上启奏,替吴大人说话,至于上缴府库多少银两,就由吴大人说个数字吧。”

    吴宗睿看了看高起潜,很快接着开口。

    “高公公,这上缴银两的数目,在下真的不会说,还是请公公提个数目,不管多少,在下都会竭尽全力,在下说的是真心话,若是说的直白一些,这银两出的在下的手,能够为公公挣到颜面,何乐不为。。。”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高起潜站起身来,走到了面前,拍了拍其肩膀。

    “说得好,说得好,那咱家就不客气了,吴大人拿出十万两白银,其余的事情,包在咱家的身上了。”

    吴宗睿也站起身来。

    “就依公公所说,巡抚衙门明日之内,准备好十万两白银,派遣军士押解到京城去,交给户部。”

    。。。

    中午的酒宴,安排在某家酒楼,雅间的外面有便衣的军士守卫,依旧是高起潜和吴宗睿两人,没有其他人参与。

    端起酒杯的时候,高起潜首先开口了。

    “吴大人,咱家和你是莫逆之交,这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有关登莱之地新军的事宜,吴大人还是要多多注意,登莱新军收服了旅顺岛,击败了后金鞑子的进攻,在内阁还是引发了很大的关注,内阁曾经建议详查,吴大人也知道,这些年以来,我朝廷大军面对后金鞑子,败多胜少,特别是大凌河城之战,让我朝廷大军损失惨重,登莱新军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内阁就想着调遣新军赶赴关宁锦防线,抵御后金鞑子的进攻。。。”

    高起潜的话语,让吴宗睿惊出一身冷汗。

    京城的乔明俊,是不大可能侦查到如此绝密的情报的,如果不是高起潜提及,吴宗睿肯定蒙在鼓里,等到皇上的圣旨抵达巡抚衙门,一切都晚了。

    吴宗睿也端起了酒杯。

    “感谢公公的提醒,这登莱之地的新军,与孙元化时期的新军,尚没有可比性,在下也是想到了旅顺岛的重要,若是被后金鞑子占据了旅顺岛,则登州货运码头和交易市场就要遭受到重大的影响,这是巡抚衙门无法承受的,故而在尚可喜叛乱和归顺后金鞑子之后,在下思索之后,派遣登州新军抢占旅顺岛、金州和皮岛等地,护卫登莱之地的安全。”

    “登莱之地的新军还处于发展的过程之中,特别是派遣军士占据了旅顺岛、金州和皮岛等地之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在下向公公保证,一定固守旅顺岛、金州和皮岛等地,骚扰后金鞑子,驰援关宁锦防线。。。”

    高起潜脸上带着笑容,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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