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抵押的首饰并非是凤楚狂买来讨好那些浮生阁的姑娘的,而是从花千依的首饰盒子里顺手牵羊。
    而且,这些首饰都是一套,他只挑拣一样,所以,花千依很快就觉察到少了几样首饰。
    她最开始疑心是身边丫头手脚不干净,后来暗中留心,方才知道,这家贼难防,偷了自己首饰的,竟然是堂堂世子爷。
    凤楚狂可不缺银子花,镇国侯府在京城的店铺产业都在他手里攥着呢,犯不着踅摸她的首饰。
    花千依并没有兴师问罪,而是悄悄地打听,才知道,这茶舍里的狐狸精回京了。
    她对于凤楚狂无可奈何,就只能将所有的气撒在茶娘的身上。
    她盛气凌人地抬手一指茶娘头上的簪子:“狐狸精,将我的簪子手镯一并还回来,卷铺盖滚蛋,我便既往不咎。”
    茶娘是有理走遍天下,这些东西乃是茶客茶资不够,自愿留下来抵作茶资的,你说收回便收回么?
    她悠闲地冲茶,眼皮子也不撩:“喝了我的茶给我吐出来,这些东西就还你。”
    花千依意味深长而又骄傲地挑衅:“我现在乃是镇国侯府世子妃。”
    茶娘不屑地上下打量她,将手抬起,摸上了鬓间的发簪。
    花千依得意地一声轻蔑冷哼:“奉劝你老老实实地挣干净钱,收敛起这一身的骚气,莫再勾引我家世子爷,否则,哪一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茶娘摸着发簪的手顿时就是一顿,改为抚了抚发鬓,然后落下来,眯起了内尖外翘的丹凤眼:“我若是说不呢?”
    花千依被她当众顶撞,顿时怒火三丈,一把就掀了跟前的桌子,茶盏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摊儿?”
    茶娘也不甘示弱,一提长嘴大壶,滚烫的热水就沿着花千依的脚尖前面画了半个圈:“凡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这首饰那都是凤世子抵押的茶资,大家都可以做个见证。你今日若是翻了醋坛子,砸了我的营生,那也简单,我茶娘便登你侯府的门儿,让凤世子养我这后半辈子。”
    花千依被那溅起的热水烫了脚面,疼得呲牙咧嘴,又顾及到这里人多嘴杂,虚张声势地骂了茶娘几句,扬言定然要她好看,便气哼哼地走了。
    茶娘一言不发,隐忍了极大的怒火,一直到茶舍要打烊,伙计收拣齐整,便上了门板,要告辞回家。
    鹦鹉扑闪着翅膀:“妈妈皮,又来了!”
    茶娘起身去关门,凤楚狂喝了酒,一身的酒气,靠在门板上,一手支撑着门框。
    死皮赖脸。
    茶娘转身回柜台,取了一方帕子,虎着脸丢进凤楚狂的怀里:“滚!”
    凤楚狂一只手拎着酒坛,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东西,不像往日那般嬉皮笑脸,而是苦涩地弯了弯唇角。
    “我是来道歉的。”
    茶娘一声冷笑:“请你,从这里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踏进我茶舍的门半步,否则,我茶娘绝对不客气!”
    凤楚狂一愕,抬眼看了一脸怒容的茶娘一眼,默默地将那包首饰远远地丢了,眸子里满是落寞与感伤,与平日里的他大相径庭。
    “能听我一句话么?”
    茶娘抬手一指:“没什么好解释的,滚!”
    “只有一句话。”凤楚狂低垂着眼帘,嗓音有些沙哑。
    茶娘转身就走。
    “周烈的确不是花千依杀的。”
    凤楚狂突然出声道。
    茶娘脚下一顿。
    “杀了周烈的,其实是她的姐姐花千树。可惜,她被花千依出卖了,至今生死不明。”
    茶娘猛然转过身来,望着凤楚狂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凤楚狂苦涩一笑:“花千树走的时候身负重伤,我们害怕周烈余党对她不利,所以有意扩散了这个谣言。”
    “所以,你才会这般仇视花千依?”
    凤楚狂猛然灌下一大口酒:“事情演变成今天的结局,我有一半的责任,所以我无时无刻不感到内疚,如何坦然面对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亲人的刽子手?今天的事情,很对不起,我不应当,将你牵扯进来,让她这样难为你。”
    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布包,丢进了茶娘怀里。
    “花千树走的时候,将它留了下来。我曾派人去巴蜀寻了你很久,可惜没有你的消息。”
    转身就走。
    茶娘疑惑地打开布包,呼吸顿时就急促起来,就连指尖都忍不住轻颤。
    天蚕软甲。
    她猛然抬起头,夜色里,凤楚狂踉踉跄跄的背影,看起来极是落寞与凄凉,还有一种忍辱负重的坚强。
    茶娘想安慰他,可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迈出茶舍,见他抱着酒坛走得远了,方才大声道:“酒大伤身,不如吃杯醒酒茶吧?”
    茶娘是一时冲动。
    她最是讨厌****的纨绔子弟,凤楚狂自然也算是一个,虽然他长的一副好皮囊,比那些油头粉面的病态公子哥要讨人喜欢。
    他经常到茶舍里来,虽然说的话风流不下流,但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直白,茶娘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但是今天,她看着醉酒之后的凤楚狂很可怜,那落寞的背影令她心疼。
    她觉得,可能一直以来,自己误会了他什么,许多事情可能也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般。
    她一时间冲动,就说出口了挽留的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凤楚狂摇头:“罢了,免得再牵累你。”
    茶娘心里豪气顿生,一张口,就是脏话:“老子怕个球!今日若非是敬她三分,半分便宜也不让她从老子这里讨了去。”
    凤楚狂扭过脸来,对着茶娘牵强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你这脾气很像她......你若是不弃,我倒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茶。风风火火,里面能尝出酒的味道,可以浇愁。”
    凤楚狂重新成为了茶娘的常客。
    茶娘烹最好的茶,收他最少的银两。
    茶娘也以为,他手头很拮据。
    直到有一日,一伙人像土匪一样,冲进她的茶舍,打砸了她的东西,赶走了她所有的客人。
    这个茶舍是她赖以生存的来源。
    她赤红了眼睛,放出数以百计的毒蛇与蜈蚣,不仅吓跑了那些无赖,也赶跑了所有的客人。
    那些无赖被吓得四散而逃,屁滚尿流之时,仍旧不忘撂下狠话。
    “这就是你不安分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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