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威压”之功

    李成栋的撤军度是很慢的,一来是将士刚刚打完仗,没有任何休整,体力跟不上;二来还带了大约二千多伤兵,想快都快不了。

    而陈际泰把伤兵都留在了三水,自然行动就轻便得多。

    两军一个有累赘,一个轻装上阵,却是极大地方便了陈际泰忠实地执行朱由榔的皇命,他的军队就像一帖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帖住了李成栋,让他揭都揭不下来。

    李成栋的大军行,他就远远坠在后面;停,他也停;想要埋锅造饭,他就打上门来;你要跟他接战,他就跑;到了夜里,扎好营寨刚要休息,他就令军士大声鼓躁,战鼓震天地响。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李成栋摸不清陈际泰的套路,不知道哪一招是虚,哪一招是实,所以一直惊疑不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天刚亮,他竟然听到了明军军营里放开了鞭炮,隐约还能听到明军大声呼喊:“过年了!过年了!”

    李成栋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今日已经是新年了,大年初一。

    顺治四年大年初一,同时也是永历元年大年初一。

    再看看自己的兵,听到明军的呼喊,个个脸上露出了思乡之意。

    伤兵满营,将士归心似箭,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这仗还怎么打?

    李成栋一路后撤,心情也由惋惜而烦躁,由烦躁而恐惧。他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泥潭,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在泥里把脚拔出来,而且前路平静的水面下是否有陷阱,却是不可料知。

    不过,他知道,朱由榔已经由被动变为主动,全面掌握了局面。在这种大好局面下,那位精明的皇帝,会轻易地放自己回惠州吗?

    不用想,答案也是否定的。

    那么,朱由榔会怎么做呢?

    他令陈际泰不停地对自己实行骚扰战,目的肯定是想迟滞我军回程速度,弄不好,他会在自己大军精疲力尽之际,对自己发起进攻,到时,自己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四面楚歌”之计都用上了?下面会不会就是十面埋伏?

    想到这里,陈际泰真是害怕了。

    快撤,只有以快制慢,才有可能迅速摆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

    从三水到广州东门外,有接近一百里路,这个距离,按平时行军速度,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而陈际泰心忧被全歼,命令部队强行军,竟然于初一午正时分赶到了,跟孟文杰的部队汇合到一处。

    两军汇合后,足有九千兵马,李成栋才算有了底气。有这些兵马在手,明军就是有什么阴谋,自己也不怕了。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天下人皆知,估计朱由榔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自己这些军队的主意了。——可惜他忘了,他这一万多军队是汉人,不是女真人,哪有什么无人敌?

    李成栋命孟文杰为前锋,李元胤为后卫,另外派人给惠州杜永和发去军令,令他守好惠州,随时准备接应大军。

    ……

    清兵退去,广州城围已解,全城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朱由榔早有准备,一面令陈子壮、陈邦彦发布建元公告,安抚百姓,一面令张家玉集合兵马,打开东门,亲自率兵追击李成栋。

    朱由榔之所以要御驾亲征,是因为林察、张家玉和陈际泰三人互不统属,而这次歼灭战必须根据战场形势随时做出决策,别人出马,怕是镇不住,只有他御驾亲征,才能协调各方,不失战机。

    随他出征的,文有张家玉、王夫之,武有白兴、张虎、张豹,戴忆兰和她的四十多个壮兵贴身保护。

    广州城以陈子壮为首,陈邦彦副之,陈仕豪以及林觉部兵马作为守卫力量,供其驱使。

    刚出东门,陈际泰、张彪率领的追击大军也赶到了,陈际泰率领“四大阎罗”和次子仲武赶来朝见。

    朱由榔已经除去便服,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袍,头带翼善冠,腰板挺直,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坐在玉辇上。

    所谓玉辇,一点也不名副其实,因为一块玉也没有,不过就是一匹马拉的马车。为了区别于其它马车,也方便他在车上批阅奏章,在车上安了一个轿厢,轿厢外面覆以黄绸而已。

    这是陈邦彦的主意,他认为皇上就得有皇上的威仪,现在条件不允许奢华,但该有的必须得有。

    朱由榔采纳了他的建议。

    玉辇虽然简陋,但四周有白兴等率领侍卫严密拱卫,文武大臣躬身侍立,很有以自己为中心的气象,感觉很年叉。

    “臣陈际泰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陈际泰等人把兵器解下,递给侍卫,望辇而拜。

    朱由榔冷冷地看着陈际泰,没有说话——他又要使“威压”之功了。

    这种无言的威压,很有效果。陈际泰与“四大阎罗”跪伏在地——不,由于罗召成在三水驻防,“四大阎罗”暂时成了“四大阎”。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看到的只是眼前那块地,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一开始不觉得什么,但很快被这种无声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加上本就心虚忐忑以及对皇上态度的捉摸不定,几人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冷汗很快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陈际泰,你可知罪?”朱由榔施“威压大法”施了大约半分钟,见陈际泰等人额头见汗,这才缓缓开口。

    他不打算再忍了,必须出出心头的恶气。

    尽管只有半分钟,可陈际泰却感觉好像过了三年五载,尽管皇上一开口就是问罪,他却长长出了口气:“来了,终于还是来了,来就来吧,早来比晚来好。”

    “臣知罪。”陈际泰颤声回道。

    “你寸功未立,朕即加封忠勇伯,为满朝文武之冠,对你不可谓不厚。却不想你丧心病狂,竟然想谋反。你忠在何处,勇在哪里?究其根本,还是惧怕清兵势大,以为朕仅凭数千乡兵,难以与清兵抗衡,是也不是?”朱由榔怒斥道。

    “臣罪当死,臣也是上了潘多寿和阮有文的当,听了他们的蛊惑,请皇上明察……。”陈际泰听此诛心之语,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以头碰地,呯呯有声,还不死心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反正潘多寿和阮有文死了,就让他们多担点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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