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虽然考中解元,但他的解元之位还不能稳固,随时都被剥夺的可能性,但他也没多少想法,至少他自己心中是坦然的,一个内心高洁的人,是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议论。

    纪宁很欣慰的是,“苏蒹葭”写信来安慰他,让他感受到身边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但他还不知道这股力量其实来自于李秀儿。

    九月初八这天下来,纪府里倒是来了一位访客,这位访客是他三味书院的先生,宓芷容。

    这些天纪宁没在三味书院露面,宓芷容心中也有些担心,毕竟三味书院幕后的东主是纪宁,如果纪宁真的牵扯进贿考案而不能抽身的话,那三味书院的名声也就臭了,就算她有心留守,书院也会关张大吉。

    宓芷容仍旧很娴静,给纪宁的印象,是她非常的优雅,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娟秀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也给纪宁带来一种适然详和的心境,就好像是一味调剂世间疾苦的良药,看到宓芷容,可以让他找到与世无争的感觉。

    “宓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打理书院,在乡试贿考案有公断之前,想来书院还要你来照顾一段时间。”纪宁带着由衷的感谢说道。

    “纪先生客气了。”宓芷容娉婷施礼道,“如今正是三味书院中最困难的时候,因为外间对纪先生的猜测太多,但若纪先生的解元之位可以定下来,以后三味书院在金陵城中的威望将会更高,会有更多的学子慕名而来……”

    宓芷容还是有一定做生意头脑的,她也不光是个女书生,而且想到了书院的规划和未来。

    纪宁却微笑摇头道:“我倒是希望,不用太多有身家背景的人进三味书院,而是有人能资助将书院扩大,可以让更多贫家子弟进学堂,他们中或许就有未来的文豪或者问鼎朝堂之人,可惜因为家境贫寒而无法读书。或许宓姑娘会觉得在下矫揉造作了一些,但这也是在下心中一点真实的想法。”

    “嗯。”宓芷容点头道,“纪先生最初的办学理念便是如此,怎会觉得纪先生心口不一呢?眼下三味书院中,学生数量不是很多,这一批的学生也没有到能参加科举考试的地步,要出成绩,恐怕需要六七年,甚至是十几年之久,只是不知纪先生能否坚持。”

    纪宁对此虽然有自信,但他也不敢作出太长久的保证,他笑了笑道:“事在人为吧,也要多谢宓姑娘与在下一同坚守。”

    宓芷容之后跟纪宁谈了一些关于教学进度的事情,纪宁将算学等一些内容也是尽量教给宓芷容。宓芷容上门的目的,除了是安慰纪宁,让纪宁不灰心丧气之外,也是希望能从纪宁这里获得更多的学问,她是个对知识孜孜不倦,甚至有些痴迷的女性,纪宁其实也有些难以理解,女孩子对学业看的比男子都重,但她们还少有为自己定文名的方法,想成为一代才女,也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可。

    在纪宁看来,宓芷容这种对学业的态度,是为了内心的充实,而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

    当然宓芷容也会将肚子中的学问表现出来,就是传授给更多的学子,等于是将她所知的知识传递下去,薪火相传。

    ……

    ……

    跟宓芷容交谈之后,纪宁感觉自己就好像立在高山之上,仰视众生,心中的坦然更加清澈,这是跟一个高洁之仕交谈后所能得到的内心上的升华。

    可到了晚上,当他再遇到另一个人时,他的心境就没那么好了,在寒光剑影中,纪宁甚至感觉头皮都在发麻,可拿剑的这位,却感觉自己手持兵器是理所当然。纪宁心里就在想:“女人究竟是不一样的,有的女孩子喜欢针织女红,有的喜欢捧卷细读,有的则致力于传道解惑,当然也有这种类似于‘暴力女’的家伙,每天就知道拿着剑吓唬人,仿佛剑就是世上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你不是说,会考中举人,陪我一起去京城吗?”来人用很严厉的目光望着纪宁,好像纪宁是个负心人,辜负了她的信任一样。

    纪宁心里直叫冤枉,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对付张洪而准备去京城告御状的纳兰吹雪,纳兰吹雪的风采依旧,只是在纪宁看来会有些忌惮,好像纳兰吹雪飞檐走壁的功夫又提高了些许。

    纪宁道:“在下考中解元,难道不是履约而行吗?”

    “谁让你最后牵扯进什么贿考案?现在满城风雨,都在说你可能被剥夺举人的名位,从此之后连参加科举的机会都被剥夺!你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人针对你?难道是张洪那老匹夫所为?”纳兰吹雪的剑光瞬间变得更加寒冷,这是剑的主人的心境体现。

    纪宁吸口凉气道:“纳兰姑娘,有些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提着剑说话,始终不方便,在下还在床榻之上,如此说话……也有些不雅,不如待我整理好衣衫再说?”

    纳兰吹雪借着月光打量纪宁一眼,这才点头,让开一段距离,让纪宁起来穿衣。

    纪宁心想,还好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纳兰吹雪来,自己可就“名节不保”,待他起来将长衫重新穿好,走到桌前,正要点灯时,纳兰吹雪道:“别点灯!”

    “哦?纳兰姑娘不喜欢灯光?”纪宁问道。

    纳兰吹雪尽管很不想承认,最后她还是点头:“我……不太喜欢光亮!”

    纪宁大概也能理解,或许是纳兰吹雪因为家庭剧变,所产生了很凝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孤单落寞,很少会相信人,甚至更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纪宁心想:“她跟宓姑娘的模样如此相似,表姐妹二人,同样都有家族的深仇大恨在里面,为什么二人的性格和立场相差会这么大?”

    “你不是说要下来说话吗?怎么不说了?”纳兰吹雪冷眼看着纪宁,似在怨责纪宁走下来之后便一直打量着她不说话。

    纪宁道:“纳兰姑娘想必也清楚,此番的贿考案,背后可能涉及到朝廷的权贵,要等在下解元之位稳固之后,才能陪你一同往京城去,所以……纳兰姑娘稍安勿躁,在下一定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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