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愁眉苦脸地坐在自己家中,焦急地等着外边的消息。
    与朱勔不同,李邦彦在京师可谓地头蛇,所以消息甚是灵通,周铨才回京中,与几个纨绔们组织了一场球赛,那时他就得到消息。
    只不过那时他并不在意,他如今圣眷恢复,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周铨,想来这厮也不敢来动他。
    结果中午他就得到消息,周铨浇了朱勔家二十车粪,还将其宅邸扒了。
    那时李邦彦是用一种等着看笑话的心情等待结果,朱勔乃是天子宠臣,周铨如此大张旗鼓,必然会被官家惩罚。
    但结果却出乎他意料。
    扒房之事,赵佶根本没有追究,只是不清不重地拿泼粪之事罚了周铨一百斤铜。
    而周铨运了一船铜来,说是两万斤,这样的把戏还可以再玩两百次!
    第一次是玩朱勔,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玩他李邦彦?
    就在这时,何靖夫快步走了进来,到他面前时,还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有消息么?”
    “老爷放心,周铨并未有别的举动!”
    何靖夫是去打探消息的,身为京师的地头蛇,他们自有门路。如果周铨想要对李邦彦重施故伎,至少要动用数百号人,在京师可瞒不过有心人。
    听得周铨没有准备对付自己,李邦彦长吁了口气:“这日子,何时能到头啊……”
    只要周铨在京中,他就得担心受怕,除非周铨离开,或者他离开。
    “老爷,根本还在官家那里,朱勔如此下场,其实是他圣眷不再!”何靖夫轻声道。
    李邦彦深有同感,水泥的出现,让朱勔对皇帝的作用减了大半,除非他还有别的本领,否则可以想得到,官家会渐渐疏远他,直到有一天,官家对他的厌恶超过喜好,那时便是朱勔完蛋之时。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抱紧赵佶的大腿!
    “今夜上元,官家与民同乐,必定会赏灯!”何靖夫又道。
    “赏灯……往常是在城头看灯,不,不,今年不会了,我得到消息,童贯那厮将官家请至自己宅中……童贯宅有什么好看的,我明白了,这是为了避开言官口实,实际上是官家要微服私访!”
    李邦彦霍然起身,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何先生,你再去寻人打听一下,童贯要将官家带到哪儿去……我们提前在那儿等着,到时装作偶遇模样!”
    偶遇之后,便可陪赵佶游玩,李邦彦既称浪子,京师勾栏瓦肆里有趣好玩的地方,他几乎了如指掌。只要带着赵佶转上几处,必然能让久处深宫的赵佶大呼过瘾。
    这样做其实对周铨没有任何伤害,李邦彦所想的,只是固宠。只要得了赵佶宠爱,周铨诸多无赖手段就不好施展了。
    “这世间,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周铨这小人,害得我要绞尽脑汁!”
    何靖夫打探消息倒是有一手,不一会儿就知道,童贯今夜要引赵佶去金钱巷。
    一听是这个地方,李邦彦明白,除了童贯之外,梁师成肯定也在其中。金钱巷里有一处梁师成外宅,当初他与周铨勾搭上就是在这里。
    李邦彦二话不说,穿上普通服饰,也没多带人,只带了四五个伴当,再加上何靖夫,便乘上轿子赶往金钱巷。
    原本自行车更方便些,只是李邦彦厌恶周铨,自然不会照顾周家的生意。
    所谓金钱巷,却不只是一座巷子,而是周围数条小巷的统称,李邦彦到得这里,只看到人山人海分外热闹,原来金钱巷这边的花灯,冠甲京师,特别是还有许多卖南北杂货、各地小吃的,将这附近拥得水泄不通。
    你一下我一下,挤来挤去的结果,就是李邦彦和他的随从们被挤散了。
    等何靖夫都在人群中不见了之后,李邦彦心中有些急。
    不过这时,他离自己的目标很近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的头顶上,周铨与童渐坐在一幢楼中,看到他孤零零地挤过来,童渐笑嘻嘻道:“来了来了!”
    “原来是他,童兄,你唤我来,只是为了看他?”
    “自然不是,一出好戏呢,且看且看!”童渐嘿嘿阴笑了两声。
    他安抚了周铨之后,便呼哨了一声。
    然后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冲了出来,一把将李邦彦抱住,痛哭道:“可找着你了!”
    那人身长五尺,身宽亦是五尺,整个一坨肉山。满脸横肉,浑身肥膘,但看服饰打扮,却是一个女子!
    她嚎声如雷,这一嗓子,就让周围人都震住了,然后纷纷让开,开始进入围观模式。
    李邦彦自命风流,长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可被这人抱住,嗅着一股脂粉浑着什么怪东西的味儿,熏得他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你是谁,放开我,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那胖女郎松开手,听得李邦彦这样说,失声痛哭起来。
    一边哭,她还一边数落,她原籍在镇江,在那里遇上的眼前这位李郎君,自称是京师风流人物,因为喜爱她的“美貌”,故此向她献诗献礼,惹得她芳心暗许,跟他私奔。哪知私奔不久,这位李郎君就失踪了,她孤身上京寻夫,天可怜见,总算是在京中找着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是!”
    李邦彦大怒,想要表明身份,但身为官员,惹来这种事情,可就不是风流了。
    “还说不是,你说说,你是不是姓李?”
    李邦彦还没有说话,围观众人中便有人叫道:“姓李,姓李,方才他的伴当还唤他李郎君!”
    “你们听错了,我身边哪有什么伴当,就我一人。”李邦彦辩道。
    周围观众绝大多数都不信那胖女郎所言,李邦彦这厮生得一副好相貌,如何会喜欢上胖女郎这般丑女?但那胖女郎此时大哭:“我千里迢迢来寻夫,如何会连自己的夫郎都认错?你左腑下有一铜钱大小胎记,呈金龟状,你还对我说这是你要掌金龟印之迹,若你不是我的李郎,只须将腑下给我瞧瞧!”
    李邦彦脸色顿时变了。
    他左腑下确实是有这样一个胎记!
    “我……我没有,你胡说!”他强自申辩道。
    “各位大哥兄弟,我一弱女子,被人始乱终弃,如今没脸活了……只求一件事情!”
    她说得声泪俱下,虽然相貌丑陋,却也让不少人同情。当下便有人道:“说,说!”
    “扒了他上衣,看看他左腋下是否有胎记!”
    一听这胖女郎如此说,李邦彦当即慌了,转身想要冲入人群之中,却被人拦住。
    紧接着,也不知是谁先动手,开始扒他衣裳。
    京师中永远不缺的就是好事者,七手八脚之下,任李邦彦如何挣扎,却也挣不脱众人之手。一番乱之后,李邦彦衣裳真给扒了下来。
    此时正是上元,天气依然寒冷,李邦彦瑟瑟发抖,可众人都不关注这个,大伙掰开他的胳膊,看到他腋下,果然有块金钱大小的龟状胎记!
    “有,有,真有!”
    “果然是有!”
    李邦彦还待大声反驳,却被众人又七手八脚推到那胖女郎面前。胖女郎再度把他抱住,嗷的一声嚎叫:“我的夫郎啊,你为何这般狠心,相见却不相认,莫非你变了心不成?”
    这一抱,李邦彦的脸完全被胖女郎胸堵住,连气都喘不过来,哪里还能反驳?
    旁边有看热闹的笑道:“这倒奇了,我看这位李郎君相貌堂堂,怎么会喜欢如此姑娘?”
    “你这就不懂了,有些人所好,正与别人不同,或许这位就是以肥为美呢!”
    “胡说,胡说,冤枉,我不是,我不是……周铨,周铨你给我滚出来!”
    李邦彦好不容易伸出头来,一边喘气一边大叫,他此时心中猜测,自己是陷入别人布局之中了。
    布局之人,定然是周铨!
    周铨在楼上看热闹,听得他这样叫,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向童渐道:“童兄,这事情……你快活了,我却背了黑锅啊。”
    “你不快活么?往下看往下看!”童渐笑得嘎嘎响,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楼下那胖女郎听得李邦彦大叫,便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嚎道:“到了这地步,你还不认,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本姑娘也就不怕羞了,还有一事,这负心汉的那活儿上,有一颗痣,诸位大叔兄弟,不妨替我应证应证!”
    这一下,李邦彦骇然,而周围原本就热闹的观众更是哄然了。
    李邦彦当然怕,他自命风流浪子,但在京师著名的花街金钱巷光身狂奔,那不是风流,而是下流了。若他真被扒了衣裳,又露了身份,就算赵佶也护不住他,那些言官们可以将他喷得生活不能自理!
    “别,别……别动手,别动手,我,我,我认了,我认了,我就是那负心汉!”他大叫道。
    同时他目光四处转,想要找到自己的伴当,或者看到周铨。既然周铨是设计之人,他就不信,这厮没有在附近看热闹。
    但童渐选的位置太好了,他们可以看得清楚下边,李邦彦往上看却被挡住视线。
    李邦彦可不知道,除了周铨之外,某座楼上,赵佶也在往下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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