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得了朱勔的允诺,孙途自然不会耽搁,次日一大早就派了亲卫队长唐枫带人去金陵东南角的官仓要粮,至于他自己则和童沐在几个亲卫的随护下上了城头,查看起这城池的防御体系来。
    在孙途看来虽然如今朝廷不断调遣各地官军赶到,看起来朝廷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其实以这些只知道欺善怕恶盘剥百姓的乌合之众怕是很难在正面挡下士气正盛的方腊反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围绕着这座金陵打一场攻坚战了。所以在此之前,很有必要对整座城池有个基本了解,如此才不至于在事情到来前抓瞎。
    因为有童沐这个苏州推官出面,他们一行还真就很容易就上了本该视作军事禁区的城头——说来也是可悲,如今金陵本地官员的权势可远比不了跟着朱勔从苏州退下来的官员,尤其是昨日还发生金陵推官杨度被杀一事后,其他人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开罪苏州官员了。
    几人先上的是内城城墙,再沿着过道一路走来,下方是缓缓流淌着的秦淮河,河两边则是本该最是热闹的街道,但此时却只有虎狼当道而不见几个百姓。在着意地扫了几眼后,孙途的目光就沿着河流一路往外张去,口中轻声道:“秦淮河的出口是哪道门户?”
    童沐对这座城池已经有了相当了解,当即答道:“是东水关,那里应该驻有一路水军,兵力当在七八百的样子。”
    “走,过去看看。”孙途当即就带头往东边而去,还没到地方呢,他的眉头就已深深的皱了起来,这里的情况可很不合他的心意啊,不但城上没几个军卒守着,那城墙也是风化剥落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有多年未曾好好修筑过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南京身处江南,远没有北方那些城池时时需要提防外敌入侵的危险,所以导致本地官员在这方面也是疏于防范,有那点银钱也早被相关官员私下里分了个干净,城墙只要不垮塌下来便万事大吉。
    见孙途皱眉,童沐便迅速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可知道杭州是怎么被攻陷的吗?据后来逃出来的军卒所言,当时反军架起云梯来攻城,结果居然在一次猛攻中压塌了一段城墙,从而导致外城瞬间就被突破。然后再加上城内也有人突然举事,于是在糊里糊涂间他们就在短短半月内就把这座江南重镇给夺了下来。而金陵这里的城墙据说上一次花大力气修建已是几十年前了。”
    孙途这下只能是苦笑摇头了:“所以说方腊一伙能在短短时日里突然席卷江南也不是侥幸,而是敌我双方配合而成了。怪不得……”后面一句怪不得后来赵构逃到江南最后却被金人追杀得逃到海上才得以保全的话语他及时收住没说出口。以前看到相关说法时他还颇感奇怪呢,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以此时江南诸城的防御力压根是无法抵挡住来去如风,作战凶悍的金兵铁骑的。
    童沐则是陪着一叹:“现在的问题是这一破绽还没法补救,朱勔是不可能拿出钱粮来修补金陵城墙的,至于金陵本地的府库,此时早就全落到朱勔和手下人的私囊中了。”
    “如此看来我们想要靠着坚守来败敌怕是很难做到了。”只看了一段城墙,孙途便已没了继续往下看的兴趣了,如此严重的问题,就算是他一时也是拿不出什么守御之策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抛开城池,与反军在野外一战了。”
    “是啊,可那些来援的军马显然没这等打算,你没发现吗,他们都一直留驻在金陵周边,压根没有主动南下的打算。”
    “毕竟这里非他们的辖区,又无钱粮重赏激励,换谁都不肯卖命啊。”孙途倒是颇为理解地说道,就算是他,在粮草钱饷没有拨付到位前也不可能让麾下的将士去和敌人拼命。
    虽然孙途已经没了查看城墙的兴趣,但众人还是一直走到了离着东门并不甚远的东水关前。居高临下的一看后,孙途又叹息了一声:“这里的关卡易攻难守,所谓水军不过就是多了几条破船而已,若敌人真顺流攻来,怕是撑不了多久啊。再加上东门上处处破绽,若我率军攻打金陵,只要选中东边水陆并进,用不了十日,便可攻下此城了。”
    看完这里,已经没必要再去别处,再加上临近中午,孙途便打算返回军营。可还没等他走上多少路呢,前方已有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远远看到他们后,为首一个文士便叫道:“孙钤辖,你可让小的好找啊。你居然有此兴致,一大早就跑上城头看风景了……”好吧,在人家眼中孙途今日上城竟是为了看风景。
    但孙途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来人,等童沐引荐。后者反应倒也不慢,当即笑道:“千里,这位乃是朱帅身边的谋主陆博飞陆先生。”
    “原来是陆先生,倒是失敬了。”孙途昨日还与之同堂饮宴,只是当时有不少人,又没花什么心思去记,所以一时竟还真忘了这位。
    陆博飞本来还有些不舒服,可听童沐这么一说,心下却又有些欢喜,因为谋主指的乃是第一军师和幕僚,这可正中其下怀了,当下便谦虚道:“童推官过誉了,在下也就在朱帅身边出出主意跑跑腿罢了,不值一提。”
    稍作寒暄后,孙途才看着他道:“陆先生这时急着找我却为何事啊?”
    “哦,却是朱帅有一件小事想请孙钤辖你帮忙。童推官应该也知道,就在半月前,城中忽有刁民作乱,杀了十几个官府中人,又抢夺了一批粮秣,然后窜入栖霞山上藏匿了起来。虽然之后朱帅几次派人前往搜拿,但都被他们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而逃了过去,此事对我金陵的治安影响可是不小。所以朱帅便想请孙钤辖能带人上山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孙途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又看了眼远方那座后世有名的胜景,心中不禁一声冷笑。这朱勔还真能惹事啊,居然已经把金陵百姓给逼反了,现在他把这么块烫手山芋抛到自己面前,可不好接啊。
    这倒不是说他没有信心带兵上山拿下那些乱民,那栖霞山本身山势就不是太过凶险,再加上对方也是刚上山不久,压根不可能如以前那些山寨般依托地形坚守起来,以他手下兵马屡次平定山东山寇贼匪的能力,要平定他们应该不费太多力气。
    真正的问题是在这些乱民的身份上,他们其实才是受害者,若自己真依着朱勔之意出击,不但良心上过不去,事后在民间的声名也会败坏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扣上个屠夫之类的名号,成为江南百姓的公敌,这可不是孙途所愿意看到的了。
    看孙途略皱起了眉来,陆博飞又笑道:“对了孙钤辖,朱帅还曾提过一句,咱们的军粮可有限得紧,必须得先满足那些真能作战的队伍。若您能帮着咱们解决了这股乱民,在下是一定能在朱帅面前为你说上几句好话的。”
    “好吧。”思忖了片刻后,孙途终于还是向现实低了头,点头应道:“我会安排人马上山平乱,但到时候还希望朱帅能言而有信,尽快把我军的粮草拨付到位才成啊。”
    “那是当然,有孙钤辖出手,想必那批乱民就要被正法了。”见孙途应下此事,陆博飞大为欢喜,又吹捧了他几句后,方才欢喜地告辞离开。
    而作为亲卫跟随在孙途身后,一直都没说过话的岳飞却在此时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钤辖,这些百姓也是迫于无奈才上的山,咱们这么做与其他那些官军有何区别?”年轻而有着一腔热血的少年还是和多年后的岳武穆有着极大差距的。
    倒是童沐,了然看了孙途一眼笑道:“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计较,能做到两全其美才会应下此事吧?”
    “知我者二哥也。”孙途笑着看了眼岳飞,提点道:“这世上解决事情的办法有许多,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选的。他们只是要我们平了逃上栖霞山的乱民吗,又没说一定要杀光他们,我们大可以招抚嘛。”
    “这……这能行吗?”岳飞有些含糊道。
    “事在人为嘛。岳飞听令……”孙途突然把脸一板,在对方猛地立正后,方才说道:“你下午时便和鲁达武松去栖霞山,找到那些百姓,并将我的意思转告他们,只要他们肯下山来,我孙途可保他们平安。”
    虽然心中依然有着疑虑,但岳飞却还是立刻叉手应命:“卑职遵命!”脸上还带着几许兴奋,因为这是自他投入孙途麾下后接受的第一道军令,这让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事情办漂亮了。
    而此时的孙途却早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而是微微蹙眉:“看来朱勔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这才来金陵第二日,就给我找来了麻烦。”
    他可不知道,此时另一桩麻烦也已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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