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爹明明当时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韩大山还是不信。

    大夫反问道:“我说的话你还不信,难道你希望你爹受伤严重?”

    这大夫也姓韩,是韩家庄的人,医术十分不错,庄子里谁有个病痛什么的,都是他给看的,在庄子里颇有威信。

    听到这话,韩大山赶紧掩饰地笑了笑,“怎么会,我就是担心我爹罢了。”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阴暗的心思说出来,若是他爹受了伤,他就有理由将事情捅到堂伯那里去,到时候在庄子里叫齐了人去找那野种的岔。

    即使这样,韩大山也依旧没放弃这种心思,见大夫被送走后,他脸上阴了下来:“这亏咱不能白吃,我去找堂伯。”

    他当即就要扭身出门,却被庄氏叫住了,“大山,进儿他不是有意的,他也是恼了她媳妇被娘烫着了,才会……”

    韩大山冷笑:“都这时候了,你还替那野种说话?”

    庄氏一脸无措,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知道不能让继子去找里正。庄子里的人历来抱团且霸道,若真召集一班人去大溪村,她儿子以后还怎么在那里立足。

    “大山,你看在娘的面子上……”

    “你可不是我娘,你是那野种的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老栓砸过来的东西打断,“怎么跟你娘说话的?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非要闹到人尽皆知?你给我消停些,回屋去,不准去找你堂伯,你爹还没死,用不着你来当我的家!”

    韩大山跺了跺脚,恨恨地望了庄氏一眼,才扭头走了。

    这个狐狸精,自打她进门以后,他爹的心思就不在他们兄弟两个的身上了。还有那野种如今倒是本事了,还娶了那样一个美娇娘,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见事情成了这样,自然没人敢出来触霉头,都找借口溜了。屋里安静下来,炕上的韩老栓,瞅了坐在那里垂着头不出声的庄氏一眼,“继子打继父,他虽不跟我姓了,可谁不知道他是我继子。真是好儿子,好儿子!”

    “你若不想这事闹大,以后就好好呆着家里,哪儿也不准去,若不然……”

    他冷笑两声,炕角那处庄氏依旧垂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李水成一家走了以后,家里自然就只剩周进和卢娇月两人了。

    两人先是回屋午歇了会儿,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样子,两人就醒了。醒了实在没事干,卢娇月便要去收拾东厢。

    东厢那边现在没有人住,但用过的被褥和东西还要收拾,总不能放在那里落灰。被褥这种东西要精细保管,不用的时候自然要收起来,碰到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这样用的时候睡起来才舒服。

    周进不让她去,说哪有新嫁娘过门的头一日便干活儿的。乡下确实有这种规矩,新妇进门头一个月不用干活,但一般都没什么人注重这个,庄户人家平日里活儿多,再多的人都使得完,自然不讲究这个。

    卢娇月笑着道,“那咱们晚上吃饭咋办?”

    这句话倒是让周进有些懵了,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做饭,平时在县里都是在外面买来吃的。不会做饭的周进,想到一个好办法,“若不然咱们去买来吃?”在卢娇月直视他的眼神中,他当即换了一个说法:“若不然咱们去镇上吃。”

    卢娇月眼神越来越不敢苟同,周进终于坚持不住,气馁地抹了一把脸,道:“也是,住在乡下什么都不方便,若是从外面买回来该凉了。”

    “好了,咱家就两个人,不用讲那些规矩的。我先去收拾东厢,晚上我来做饭。”新刚上任的小娇妻卢娇月,拍板说道,颇有一种一锤定音的气势。

    之后她便去了东厢,先把被褥给拆了,把被单被面放在一边,准备明天再洗。把被褥收进柜子里,又拿了抹布四处擦了一擦,才算停当。这期间周进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忙进忙出,大抵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吧,最后卢娇月打算将换下来的被单被面抱去上房那边先放着的时候,他将那堆东西抢了过来。

    “你说放哪儿,我去放。”

    卢娇月也不拦他,告诉他位置,便转身将东厢的大门给锁上了。家里就只有她和周进两个,以后这地方若是不来客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大抵是因为卢明海从不像村里其他男人一样,惯会做个甩手掌柜,除了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杂务一概不沾手。有空闲的时候,卢明海也会帮着梅氏做些家务,所以二房家几个男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干些细碎活儿。像卢广义和卢广智,他们就经常会自己给自己洗衣裳,也是想给娘和妹妹分担分担。

    生活在这种氛围中久了,也因此卢娇月并不会觉得男人干家务活有什么不对。像做家务这种事,就是你不干,我干。尤其什么东西都是有来有往,才利于培养彼此之间的感情与默契。鉴于上辈子的一些原因,她并不想周进也和上辈子的杜廉一样。重活一次,卢娇月已经没有了那种家务活天生就应该是女人来干的认知。

    周进抱着一大堆东西,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幸好他块头儿大手也大,倒也将将能将那些东西兜住,拿去上房西间那里先放着。

    将东西放好,他又跟去灶房了。卢娇月从东厢出来,便来灶房了,她初来乍到,总得摸清一些情况。

    灶房里非常杂乱,早饭和中饭虽是刘婆子做的,但吃过午饭,李水成一家便走了,自然来不及收拾。

    卢娇月将袖子挽了挽,打算先来洗碗。

    望着这种情形,周进颇有些无措。

    见此,卢娇月道:“你帮我打些水吧。”

    他顿时宛如得到什么诏令一般,拎起水桶就往井那边去了。

    手里有活儿做,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待到处都收拾好,天也已经擦黑了。冬天,天黑的早,一般天将擦黑的时候,村民们就开始做饭了。吃完饭,泡个脚,也好上炕好好暖和暖和。

    灶房里有许多剩菜,都是昨儿摆流水席剩下的。

    大多都是未用完的,并不是别人吃剩下的,乡下请人吃席面,即使桌上有吃不完的剩菜,也被来吃席面的村民给装走,带回家给孩子吃了。

    卢娇月捡了两碗蒸菜,放在灶上热着,又择了一把豇豆,准备等下炒来吃,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有三菜一汤也足够了。最后,她就着炒菜的锅打了一个蛋花汤,才算是做完了。至于主食,昨儿个流水席没吃完的馒头热上几个就行了。

    “你总是站着,不累吗?”这时,她才有空转头和周进说话。

    方才周进也有想给卢娇月帮忙,可惜他择菜不会,烧火不行,卢娇月只能把他推开,自己全做了。手里没活儿干,周进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只能杵在一旁当门神。

    门神周进抽了抽鼻子,做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道:“媳妇,你的手艺可真好。”

    卢娇月有些好笑,蒸菜是现成的,只用热来吃,她也就炒了一个菜,怎么就叫手艺好了。当然对于周进的推崇,她也是十分受用的,遂嗔了他一眼道:“你把菜先端过去,我来把馒头捡出来。”

    一顿饭吃得周进是肚儿圆圆,这种十分满足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在他记忆中,依稀还记得当年爹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人也会坐在烛火下吃饭,温馨而美满。可惜自打出了那次旱灾,爹走了以后,他们来到韩家庄,娘改嫁去了韩家,这种情况便再未有过了。

    想到这里,周进突然黯然起来,可看着一旁正在忙着收拾桌子的娇妻,他突然觉得这种美好一定是上天给他最好的恩赐。

    周进站了起来,“方才你嫌我烧火烧得不好,那碗我来洗吧,这活儿简单,我看看就会了。”

    卢娇月揶揄地瞅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点点头。

    之后去了灶房,周进装来一盆水,站在那里洗碗,卢娇月在一旁当监工。将抹布和碗拿在手里后,周进才发现这活计似乎并未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啪的一声,一只碗掉在地上碎了。

    “那啥,手滑了。”周进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沾了水,本来手就容易打滑。

    卢娇月点点头。

    啪又是一声,碎了一把汤勺。

    卢娇月去看周进,看他打算怎么说。

    “还是手滑。”

    卢娇月又点点头。

    直到第三声脆响声响起,周进再不能用手滑的借口了,只能说:“灯光太暗了。”

    卢娇月扶额,赶紧上前把他给推开了。

    这碎的可不是乡下惯用的粗瓷碗,周进讲究,当初给家里买碗筷的时候,都是挑了好的买,都是细瓷的。一套下来花了近二两银子,再让他这么手滑几下,明天该没碗吃饭了。

    到处都收拾好了,两人才回屋洗漱上炕。

    周进先上炕的,卢娇月则是借着梳头,还坐在妆台前面。

    她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如云般黑发,寄望时间可以过去的快一些,又想他怎么还不睡,若是睡着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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