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这样想着,可对上嘉娘哭得梨花带雨的伤心模样,又十分不忍。

    “姐姐,姐姐带我回去好不好!”嘉娘还在乞求安然。

    安然把心一横,只好故技重施,像是养伤那会儿一样,为了让嘉娘多留几日,安然没少装作伤口还没好。她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跌倒在地上,随后她便按着手臂,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嘉娘见状,顿时忘了自己的事,也顾不得哭了,忙扶着安然的手臂,焦急的问:“姐姐,是伤口又疼了吗?”

    安然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说实话安然的演技着实万分拙劣,便是远远站着的陆明修都看出来了,只是嘉娘本就愧疚着自己害安然受伤了,故此并没有怀疑,反而十分担忧的凑了上去。

    “也没什么大碍。”安然抬头,给云阳郡主使了个眼色,随后像是压抑着疼痛似的,咬牙站了起来。“既是你不愿意待着,咱们便走罢。”

    云阳郡主见状,知道是安然故意为之,忙道:“九娘,你的伤可耽误不得,我马上请大夫来替你瞧瞧,若是落下病根儿……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嘉娘闻言立刻道:“是啊,姐姐,不能耽误了,还是先瞧瞧大夫再说!”

    安然心中不免闪过一抹愧疚,嘉娘倒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她,倒是她用了嘉娘的信任,骗了嘉娘……

    云阳郡主也不敢再跟嘉娘说话,她能留下来,云阳郡主已是十分高兴了。故此云阳郡主忙让人引着嘉娘跟安然去了先前住过的客房,云阳郡主自己也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见嘉娘没什么反应,便一路跟了过去。

    此时只剩下了谭朗一人。

    陆明修缓步走了进去,只见谭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颇有些难过的道:“是我们当日没照顾好嘉娘,如今她不肯认回我们,倒也不怪他。”

    “大姑娘是个乖巧懂事的。”陆明修想了想,道:“既是回来了,慢慢来,不着急。”

    谭朗点了点头。

    “即使如此,我便先回去了。”陆明修看到嘉娘对安然的依赖,已经心知肚明,这几日恐怕她要留在这里帮着解决嘉娘的事。他再留下去也等不到安然了。

    “本想让你跟安九姑娘见一面,好好说会儿话。”谭朗语气中闪过一抹不自在,道:“今儿却把你们都给打搅了。”

    陆明修忙表示他并不在意。

    最想说的话已经告诉了她,别的都不重要了。

    见陆明修告辞,谭朗今日因为嘉娘的事,心中也颇不是滋味,便没有再虚留他。

    等安然、嘉娘、云阳郡主到了客房,大夫很快便赶了过来。由于来之前,有人事先跟大夫说过,故此大夫便把安然的伤说得几乎卧床休养一个月才对。

    安然“只好”住下,嘉娘担心她,便也留了下来。

    等到一番折腾下来,安然让云阳郡主先回去,她单独和嘉娘待一会儿,好劝劝嘉娘。

    云阳郡主依依不舍的走了,嘉娘不肯亲近她,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安然身上。

    做戏要全套,在嘉娘担心的目光下,安然苦不堪言的喝了一碗补药,之后便拉着嘉娘两个人轻声说着私话。

    “嘉娘,姐姐知道你不想听,可我还是得说。”安然叹了口气,道:“许多事实都能证明,云阳郡主夫妇就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心里头有什么想法,都告诉姐姐。”

    首先要知道嘉娘的症结在哪里,才好对症下药。

    面对安然,嘉娘还是愿意说心里话的,且她小小的年纪,还没学会隐藏太多情绪一直憋在心里。

    “如果他们是我的爹娘,那我之前的爹娘又算怎么回事?”嘉娘说着,又红了眼眶:“他们说丢了我怎么伤心、怎么想我,可是云阳郡主并不缺孩子啊,而我爹娘才是最需要我的。”

    云阳郡主在嘉娘后又生了一子一女,恒哥儿和怡姐儿。安然顿时明白了,先前嘉娘未必没见过他们一家四口和乐的场景,才觉得自己就算回去也是多余的吧!

    安然轻轻的抚摸着嘉娘的头,柔声劝道:“嘉娘,你是被人贩子偷走的,被卖到江南时,你的养父母并不知道这段前情,并不是他们害你与亲生父母分离。他们只以为你是普通人家养不起的孩子,这才收养了。他们如珠如宝的对你,呵护你长大,自然是你的父母。”

    “而云阳郡主……”安然看着嘉娘,认真的道:“从你丢的那一刻起,云阳郡主便苦苦寻了你八年,她从没有一天放弃。在你丢了的那年,她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后来有了恒哥儿,这才好了些。”

    “嘉娘,恒哥儿和怡姐儿并不能取代你,你仍然是郡主和谭大人的长女,他们捧手中的珍宝。”安然看嘉娘仿佛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从怀中拿出了个平安扣。

    “这个平安扣,先前跟怡姐儿和恒哥儿一起玩时,你应该也看过,他们都有。”质地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扣上,精巧的五蝠络子比安然的上次的送给方庭的强上百倍,正是毅郡王府的春宴上,云阳郡主送给安然的那一枚。

    如今安然拿出来给嘉娘,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个平安扣,是云阳郡主亲手所做。”安然把玉扣放到了嘉娘的手中,道:“云阳郡主知道我幼时也曾走失过,便对我多了几分亲近,那日触景伤情,随身携带的这枚玉扣便送了我,说是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被重新找回来。”

    “嘉娘,云阳郡主和谭大人没有一时一刻能忘了你,那种痛苦是别人不能想象的。”安然看着嘉娘红红的眼睛,叹道:“这八年来他们有多少思念、自责都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忍着,那种煎熬,只有尝过的人才懂。”

    嘉娘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玉扣。

    突然,嘉娘攥紧了玉扣,趴在安然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安然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轻轻的拍着嘉娘的背,想要给这个伤心的孩子一点安慰。

    云阳郡主就站在外面,隔着窗子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嘉娘终于停下了哭声,只是低低抽噎着跟安然说话。

    “姐姐,我也不想这样。”嘉娘渐渐平静下来,颇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可我心里乱糟糟的,又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安然心疼的看着懂事的嘉娘,柔声道:“谁都没有怪你,这样的大事,谁遇上不会慌了神呢?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你这会儿,想见一见云阳郡主吗?”安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嘉娘却是摇了摇头,她用乞求的语气小声道:“我还没准备好,可以先不见吗?”

    安然答应了:“那就先不见,你就陪着我在客房先住着好不好?我胳膊不方便,你能帮我去倒杯茶吗?”

    嘉娘用力的点了点头,乖巧的下去帮安然倒茶。

    趁着她去隔间,翡翠机灵的走了过来,安然低声说了两句关于嘉娘的,又托她派人去南安侯府知会一声,她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

    安然并没有再提让嘉娘认亲的事,仍是像往常一样,带着嘉娘读书。可她分明感觉到,嘉娘的心不在焉。

    好容易到了夜里,折腾了一日的嘉娘也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她仍旧攥着安然的衣角,像是寻找最后的一点儿依靠。安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的衣角。

    她披衣起身,轻手轻脚的穿好了衣裳,果然云阳郡主已经等着了。

    “嘉娘怎么样了?”云阳郡主急切的问:“她有没有,有没有——”

    安然轻声道:“您知道,嘉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这事一时难以接受罢了。她心里都是明白的,您再给她些时间。”

    云阳郡主颇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她心中也清楚,缺失了八年的陪伴,很难让嘉娘一下子就回转过来。可是她想让女儿回到身边,一刻都不想多等,她想听到女儿叫她一声娘。

    “我倒觉得,小孩子们先接触会好一些,明日不若郡主让恒哥儿和怡姐儿过来,嘉娘跟他们兄妹也都是认识的。”安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等她不那么抵触了,自然就能跟郡主和大人相认。”

    云阳郡主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倒是还得让你再这里多住几日!”云阳郡主颇有些歉然的道:“我知道你这会儿备嫁正忙着,却还把你叫出来……”

    安然忙红着脸,摇头道:“我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我视嘉娘如同自己的亲妹,自然希望她能早日过上幸福的生活。”

    云阳郡主微微叹了口气。

    二人不过又略说了几句,安然怕嘉娘醒了要找她,便送走了云阳郡主,自己又回到了嘉娘身边。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安然和嘉娘才梳洗完,丫鬟们在隔间的花梨木大理石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各色早点,便听到通报,说是大少爷和二姑娘来了。

    先前安然在云阳郡主府上养伤时,嘉娘跟他们是在一起玩儿过的,今日身份不同了,再见他们,嘉娘竟有些紧张。她无措的抓着安然的袖子,想寻求帮助。

    “嘉娘,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要见一见他们吗?”安然看了一眼天色,状似不经意的道:“恐怕这会儿他们也还没用早饭,别是灌了一肚子凉风过来的罢?”

    嘉娘闻言,立刻心软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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