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穿好,头还没来得及梳,之前那傻丫头又偷偷摸摸的溜了进来,痴痴傻傻的看着她笑,嘴里口齿不清道:“男的?女的?男的?女的?”

    花吟没好气的故意瞪了她一眼,“不男不女!”

    傻丫头一手点着自己的脑袋,满脸懵懂,又道:“你脱光光,公子看你!公子大红脸啦!”言毕击掌大笑,又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

    花吟起先没听明白,只一会功夫,脑壳一炸,差点站立不稳,定了好一会神,才没让自己当场晕过去。

    又胡想了会,之前豪情壮志的想当面和凤君默谈谈,现在真是一点儿勇气都没了,只拉开窗子掀起一条缝往外瞅,心里恨不得一时三刻太阳落山,自己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出去,正无边无际的乱想,外头小厮请安道:“花大夫,我们家世子爷请您过去用餐。”

    花吟唬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又等了一刻,小厮听里头没动静,又请了一遍。

    花吟见躲是躲不过了,只得推开了门。

    外头日渐西沉,夕阳照的整个天际通红一片。

    花吟暗道,这可真应景啊。

    小厮怔神看了她一会,花吟心中有事,并未在意,只无奈的叹了声,“走吧。”

    小厮应声,走在前头,引着她往前走。

    凤君默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大出许多,虽则宽大,但她貌美,反而穿出了几分飘逸之美。

    这所别庄并不大,只转了几下功夫就到了院落的一处凉亭,尚未走近,就看到几株花团锦簇的粉色樱花。

    凤君默似乎偏爱樱花,但现在这季节,落英缤纷,一地的残花,

    花吟就是踏着一地的樱花瓣走来,一阵和风吹来,樱花飞舞,吹起花吟散落的头发,宽大的衣摆。

    凤君默原本背着身子,乍一回头,见到的便是这般飘然出尘的画面,一时竟愣住了。

    花吟走到凉亭底下便站住了,与凤君默一高一低,两两相望,那小厮将花吟送到地方后,草草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凤君默仍旧沉寂在方才的画面里尚未回神,但花吟眼角的余光扫到周边再无外人后,突然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爷,饶命!”

    凤君默始料未及,措不及防,几步跨下凉亭,伸手就要扶她起来,“你这是干嘛?”

    花吟却固执的就是不起身。

    凤君默拉她不起,有些着急,语气也严厉起来,“你起来说话,好端端的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花吟是打定了主意使苦肉计,遂咬牙就是不起,急切切的说:“世子爷,你且听我说完。”

    凤君默反而折身去了亭子,坐在凳子上朝她说:“你进来说话,地凉。”

    他本也就普通的一句话,花吟却想到了自己来了葵水的事,羞的面红耳赤,低着头,提着衣摆就进了亭子,可她到了亭子后仍旧笔直的跪在了凤君默身前。

    凤君默见她固执如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面上好笑,“算了算了,你快说,说完好坐下吃饭。”

    花吟听凤君默这般好说话的语气,与那日在烈亲王府咄咄逼人的气势判若两人,心头略略放松,可仍旧不敢掉以轻心,遂一五一十将自己九岁那年害了一场大病,并了缘师父所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儿的都跟凤君默说了。临了,又泪水盈盈道:“世子爷若是想我死于非命,只管将我男扮女装的事与外人说了就是,若是怜我并我害人之心,只想保命,万求世子爷守口如瓶,饶我一命,我花家上下一定感激世子爷的大恩大德。”

    凤君默听她说的条理清楚,又神态恳切,不似说谎,细一思量,若不是攸关性命,恐怕不管哪家的女儿也不会由着她的性子女扮男装至此。就是他的妹妹风佳音,也只是为了出门方便扮着玩儿。而她却扮的异常辛苦逼真,而这些身为家中长辈不可能不知道了,知道了非但不阻止反而暗中协助,并让同胞兄弟男女互换,看来也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解释的通了。

    凤君默心中已然确信无疑,心中豁然开朗,笑,“我若是想揭穿你,就不会叫下人们拿了我的衣裳给你了。”言毕见花吟仍旧一脸忧心忡忡,又说道:“你放心,这庄子上下都是些身有残疾之人,或聋或哑或瞎或脑子不清楚或身体有残缺,方才照顾你的只有一位哑婆婆还有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傻丫头。哑婆婆那边且不说我已经交代了下去,就是她又哑又不识字,也断不可能将你的事告诉其他人。至于那个傻丫头,你觉得她疯言疯语的话会有人信?”

    花吟听他提到疯丫头不由的想到她之前说的那句,“你脱光光,公子看你!公子大红脸啦!”面上赧然,低头不语。

    从凤君默的角度,只看到一个发髻松松垮垮,衣衫宽大,全身上下无处不透着慵懒娇美之态的女子,面若朝霞,矜持羞怯的跪在面前,凤君默禁不住心头一突,竟呆看起她来。

    “世子爷,可以上饭菜了吗?”身后小厮突然喊了一嗓子。

    凤君默惊慌回神,咳了咳,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小厮领命而去,凤君默伸手就要扶她,却又想到男女大防,到底不妥,硬生生收回了手,道:“你快起来,你说的我都答应就是了。”

    花吟方才那一跪是认定了凤君默是个心软之人,此刻听凤君默这般说,心知他是个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这才放下心来,慢腾腾的起了身侧身坐在凤君默对面。

    俩人都没说话,凤君默此刻真是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暗道眼前这人横看竖看分明就是一个女子啊,他怎么就一直当她是个男的。要她真是个男子,那天老爷岂不是瞎了眼?又暗思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吧,大家都这般认为,他也就这般认为了,从未想过还有其他可能。而那些与他一般的人,只怕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不是看不到她女子一面的美,而是第一反应她是个男的,其他一切不正常都给选择性忽视了,最多也就觉得这小子太娘了,再无他想。

    没大一会,小厮领着几个还算手脚利落的下人上了饭菜,一番忙活,本来小厮还想在边上伺候也被凤君默挥手撵走了。

    二人又是无话,凤君默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以往他一门心思的想结交花吟,倒是时时都有一肚子的话想与她推心置腹,现在知道她是女子,反而无话可说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吃饭未免俩人都不自在,索性没话找话道:“除了我以外,还有旁人知晓你是女子吗?”

    花吟忙搁了筷子,摇头道:“除了父母兄长、大嫂并我母亲的乳母还有我两位师父其他并无人知晓,因为了缘师父曾说过,知道的人越多我离死亡就更近一步,所以家里人瞒的很紧。”

    “南宫瑾呢?难道他也不知道?”

    ☆、第120章

    且说凤君默刚唤过下人,就隐约听到前院闹腾了起来,他拧起眉头,花吟也在此时疑惑的站起身。

    也就转瞬的功夫吧,突听的风过处,樱花散落的声响,花吟刚巧目光落在樱花树上,就见皓月悬空,一人手执长剑越过屋顶踏着樱花树仿若从天而降一般。

    花吟怔了好大一会,南宫瑾看清她的瞬间也愣住了,一时忘记运功,脚踩实了,只听咔嚓一声,樱花树断了一根枝桠,砸落在地上,一地残粉。

    凤君默嘴张了张,他是惜花之人,少不得有些心疼。

    南宫瑾却已然疾步走上前,一把拉住花吟的胳膊。

    花吟被她一拽,差点踉跄着跌倒。她见他神情紧绷,面色铁青,以为他要发怒,却不料他突然一把将自己按到怀里抱的严严实实。

    她的眼睛刚过他的肩膀,因此她无可避免的看到凤君默正回头看她。

    凤君默表情复杂,眸中透着几分古怪。

    也就一会,南宫瑾突然又将她自怀里拽了出来,上下前后看了一遍,花吟见他面色缓和了许多,却仍旧紧绷着唇,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他突然往腋下一夹,脚底一弹,几下功夫就飞跃出了庄子,她甚至还来不及和凤君默道别。

    凤君默对南宫瑾这般无礼的行为倒是见怪不怪,见他这般身手,禁不住赞叹了句,“好俊的功夫!”只是回想方才他和花吟俩人见面的情形,不由的蹙了眉头,心里涌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暗道:“他真的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还是早就洞悉只是装作不知?”

    庄子内的下人总算是跑了过来,纷纷请安,凤君默挥挥手,也没胃口了,只说今晚暂且歇在别庄,明日回城。动了动脖子,觉得有些黏黏糊糊的不得劲,他探手一摸,略一思量,这才回想起,原来是花吟方才落进他脖颈处的泪。

    话说南宫瑾卷了花吟一路疾行,凌空出了凤君默的庄子后,吹了一口唿哨,烈风嘶鸣一声,飞奔而来,南宫瑾身子一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背上,花吟则被他顺手放在了身后。

    一路上南宫瑾也没说话,花吟本当他要回城,心内暗自叫苦,烈风虽是千里良驹,但夜里视线不好,烈风不可能跑的有多快,况,这里到城内少说也要好几个时辰,这一路颠簸,只怕她要吃苦头了。

    却不想南宫瑾却在小李庄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后又将她抱了下来。到了村内随便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那人家见是他二人热情的不得了,忙忙迎了进去,口内一面喊着,“二人恩公,”一面急忙点灯,又要起炉灶张罗饭菜。

    南宫瑾看了花吟一眼,“你饿不饿?”

    花吟摇头,她今日经了这么多事,只觉得累,一点胃口都没。

    南宫瑾便说:“我们累了,给我们装备好床榻,烧些热水来便可。”

    这家男人忙躬身将他们请到房内,口内喋喋不休,说什么恩公可是做了见为民除害的大好事,怎么说走就走了,乡里几个村的百姓都等着来叩谢恩公的大恩呢,尤其是董庄的人,拖家带口的说是要来拜您,又说虎皮已经叫几个能手给扒了,等拾掇好了,再亲自送到府上。

    南宫瑾听的不耐,说:“我要那东西干嘛?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这家男人忙推脱,又要劝说,南宫瑾终是不耐烦,冷着脸睨了他一眼,男人吓的再不敢吱声。

    花吟却听的心头惊涛骇浪,听男人这意思,南宫瑾之前宰了盘踞在伍子山的两头老虎?

    他怎么会突然这般好心?不合常理啊?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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