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没事的。”

    听着极短却铿锵有力的安慰,贾赦一颤,捏了一把手里的汗,胸口酸胀万分,想哭却不知不觉想要笑。

    “阿弥陀佛……”癞头和尚闭目正念佛偈,丝毫不知两人精血在落日照耀下泛着金芒,璀璨至极。

    “……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癞头和尚幽幽的念着,木鱼咚咚的富有节奏响起,在日渐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愈发悠扬。

    黎远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但是视线一扫,看着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双手,眸子里跳着火苗。本想上前分开两人,但是却发觉司徒锦不知是疼昏过去还是法事真的有用,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眉头愈发拧紧,黎远下意识的默默腰间的荷包,听着四处响起的厮杀声,唇瓣一勾,命人将两人带走,无视一帮被束缚的僧道,静静的等待最后的好戏上场。

    那种撕心裂肺悲欢离合的上演。

    那种自诩君子实则自私自利的自我剥析。

    那种承受不住自我厌世的折磨。

    活生生的生不如死。

    他要看所有的天之骄子跪在他面前。

    他要报复,报复所有曾经忽视过他的所有人。

    哈哈~

    司徒咏奋力杀进后院,看到的便是亮如白昼的灯火摇曳下静坐喝茶的黎远。他身旁的反贼分立在四周,完全没有任何保护的姿态。

    “黎远,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司徒烽双目猩红的怒吼道。他带着暗卫冲到甄家,想问个究竟,却晚了一步,整个甄家化为一片火海。

    “疯狗,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没想到连你手下都不愿再保护你!”

    “黎远……”

    憋了一肚子火气,从来没有这般落魄过的皇子们怒气冲冲的叫嚷开来。他们身后是整个金陵的护卫军队,逆贼肯定插翅难逃,故此,他们也底气十足。

    只除了司徒咏。

    司徒咏细细的打量了一眼黎远的神色,面色阴沉的滴水。黎远眼中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就像木偶一般视他们为无物。

    疯狗。

    不其然的脑海中浮现出黎远的履历与行事风格,心中咯噔一声,司徒咏面露错愕之色。

    无可否认,黎远是个天才,但是他从所经受的经历,被出身所束缚的眼界,为人处世的初衷,都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对于高官厚禄,甚至能成功的谋朝篡位,登顶为皇,其实兴趣不大。

    他要的恐怕是……

    被自己心中涌出的猜想吓个冷汗直流,司徒咏听着耳边响起的愤喊,又定定的望了一眼自顾自悠闲喝茶的黎远,眼眸一闭,盘算直接杀了他,能否中止他报复社会的阴谋轨迹。

    听着众皇子都在一个劲的讨伐,贾琏急的不得了,死死拉着贾蓉做支撑,上前一步,弱弱开口问道:“我……我父亲呢?”

    “啧啧,终于有个开口说人话的了,不容易啊~”黎远嘴角一勾,望着贾琏笑意盈盈,“自己父皇都被绑了,上来却是耀武扬威呢,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众皇子:“……”

    贾琏皱着苦瓜脸,弱弱的缩在司徒咏旁边,躲避那若有若无打量的眼球,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关心小家庭啊。皇帝又不管他的事情,爹才最重要嘛。更别提如今他爹对他有多好了。

    “没错,孤就是狼心狗肺!”司徒咏面上挤出笑意来,“所以,你就算绑架父皇也没有用,有我们这些皇子在,甚至还有皇孙,你就算拿他做人质也没有用,皇家不缺皇子龙孙,没准孤还要感激你提我光明正大的除去一害呢!”

    话音刚落,整个院子气流都凝滞了。所有人身子一僵,傻傻的看向大逆不道的司徒咏。

    “啪啪啪!说的漂亮!”黎远拍拍手,赞许道:“的确没什么用,不过一个先皇而已。我也不会拿他做威胁,毕竟皇家亲情的单薄可是有史以来各朝各代都具有的特色,我这个就算光着脚的人也赌不起这个虚伪的东西啊。殿下你算难得令我敬佩的人,不妨猜猜,我拿什么做威胁呢?”

    “拿、什、么?”司徒咏闻言,面色愈发阴沉一片,“天花豆伽来一场瘟疫?不,不,这一下作的手段,你在承乾身上恐怕已经用过一次了,不会再来,那么鼠疫?还是新创造出另外一种瘟疫?”

    黎远闻言眸光一闪,话语温柔:“太子殿下不愧是聪慧之辈,这些,的确我都想过,可是像我这般追求生不如死的人,若一下子人死光了一大片,恐怕会让我不开心。”

    此言不啻晴天霹雳,所有人都被如此无耻的言论,震的身子一僵。

    司徒咏身子僵了一下,站着不动,死死得盯着黎远看了许久,久到其余皇子都准备命人直接杀过去,结束这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才听得他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狠辣,“敢不敢赌一把?说出你的阴谋,孤对之以阳策。”

    “有趣,赌一把?”黎远闻言眼眸微眯,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沉默了许久,随后一笑,“很好,我就跟你赌一把!让我看看你这太子殿下的能耐!”边说,视线环视了一圈周围一群呲牙裂目的人,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道:“我在粮仓边安装了慢炮。今夜月色昏暗,等一会儿炸开,定然漂亮极了,想来能为买不起燃灯的贫穷学子照明呢?”想当初,他最厌恶的便是晚上了,因为没有钱,又不能凿壁偷光,只好在泥坑上辗转反侧,忍受饥饿。

    司徒咏:“……”

    “你这个疯子,疯子!”

    江南粮仓那是周围整个郡县的百姓的税粮,一三分之一要运北上供北方食用,三分之一归国库,剩下留作储备粮。

    粮仓若是被毁,整个江南百姓都会……众人几乎不敢想。

    “呵呵,对了,我还在海盐中加了罂粟花,吃了对身体有益处呢。”

    罂粟花,西南蛮夷的花种,代表一种能引领走向毁灭的诱惑。昔年,蒲甘部落曾经上贡此花作为药用止痛的良药,但经过太医多方研制还有实践中出现的纰漏,被下令禁止。

    司徒咏只觉得自己心快要不跳了。

    “明天,一切都将结束。”

    说完这句话,黎远带着怜悯的神色一一将众人的神情扫过去,看着一个比一个难堪的脸,心情说不出的通顺,颇为好心情的提醒众人,“你就算将我此刻杀了,千刀万剐也没有用,因为这两项行动是日积月累的,该感谢你们身边那些本就心思诡谲的却偏偏爱装君子的伪人,哈哈~~”

    看着对方离去,贾琏虽然觉得什么粮仓啊,盐里加花什么的很严重,但是最严重的还是对方压根没有交代他爹的下落啊。

    顾不得其他,贾琏再一次越前,“站住,我爹他们呢?”

    “你爹?”黎远脚步慢了一拍,转身瞥了一眼贾琏,“没想到琏二爷孝心可嘉,可是,你知道谁才是你爹吗?愚蠢,我留你,甚至留你们叔侄一命,已经算得起有恩报恩了,接下来,别在我面前,你们愚蠢的刷存在感,天下与你们无关,日后自己好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贾琏&贾蓉:“……”

    听着人难得这么一长串话,司徒咏灵光一现,刷的大步上前,袖子一甩,提溜起贾琏,“你这么处心积虑暗恋他爹,贾赦知道吗?你自己知道吗?难怪当年你要对张太傅一家赶尽杀绝,原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所有人一副被雷傻了的模样,愣楞的看着说话的司徒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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