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哥,这等四四方方的小竹块就像米糕,可惜不能吃……只是我搞不明白,咱们为何不用木料来做?”黑娃看着这几日他们所制造而成的许多小竹块,很是不解地问刘涣。

    刘涣总不能告诉他说自己要做一副麻将吧,那麻将到底形成于何时他记得不真切了,大抵是清朝中后期的事情。在而今大宋年间,或许也有着许多相似于麻将玩法的东西,但却没有大规模地普及,以至于许多人并不知晓。

    按刘涣的意思,这种新鲜玩意一定能够大卖,只是一旦兴起,怕是“害人不浅”。可他而今最缺钱财,师父留给他的银子虽然还有许多,但要用来建造一所学堂,怕是不够的。思来想去,他也管不得许多了。

    “黑娃,我说用竹子就用竹子,你哪来这许多问题。”刘涣实在是心疼后世的环境,一场大跃进,浮夸风,炼钢制铁,砍了多少树,毁了多少林。后来汽车飞机不断普及,化工产业兴起,这可怜星球上的绿色越来越少……能做一些是一些,至于以后怎么样,尽到最大的力就是了。

    “涣哥,想必这些东西是要雕刻内容上去的吧,前些时日……”

    “对的,这个你倒是猜对了。”

    “可是今日都正月初三了,那老画师还不来,他是不是要失约?”

    “这个……不急,等等两天再说吧。”

    “那我们到底要弄多少这样的竹块才算完事?”

    “快了,我们精挑细选,做够了四百又八块便算完成,兄弟,你相信我,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刘涣并不想多做,四百零八块,正好是三幅麻将牌的总和。

    他们的做法也是考究得很,先把竹子弄成较大的长方块,再把长方块用高温蒸过,取出来后,择优弃差,将长方块又变成较小的长方块。这般做法,是通过高温的炼化,提升竹子本身的抗撞击和抗打磨的能力……

    这一切事情都在老头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他而今也不管刘涣是否“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因为他清晰地记得这小子每天夜里都熬到丑时以后,而且清晨起得比那群鹅还早。关键是人家把每天的家务都如实完成,且时不时地还写一两首好诗,圣贤之书也是倒背如流,你能拿他怎地。

    到了正月初五,老画师还是没来。刘涣便带着黑娃,背上了四百零八块长方块去找他。赶到铅山县城之时,便直奔老画师的住所。

    哪晓得,老画师见到刘涣二人,如见到了鬼怪一般,大叫道:“哟哟哟,小相公,你这尊菩萨,可万万不得再来叨扰我了,算是老儿求你了。”

    刘涣和黑娃很是不解,问道:“前辈这是为何?好端端地却说这等怪话,是小子哪里得罪前辈了么?”

    “哎呀,算我求你了,你很好的,但……”

    黑娃一见他这般情形,也不说明由来,只是一味地推辞避让,他朝刘涣使了一个眼色,得到刘涣同意后,猛地大吼一声,道:“哼!兀那老儿,我兄弟二人在村中等你多时,你却始终不来,我等今日倒贴来寻,却是极度尊崇你的,你不愧疚也就算了,反而弯弯酸酸。你信不信,小爷我一把火烧了你这木雕店?”黑娃发猛起来,却还真像个“黑社会”,眉宇之间全是怒气!

    “我……我……哎,我真的求求你们了……”

    “前辈,到底是何缘由,你说来就是了。这般情形,叫我兄弟二人如何死心?”

    “涣哥,少和他废话了,拿火折子来,老子今日便要犯事,管不了了!”黑娃一阵吓唬,直把老头搞得颤颤巍巍,不知所踪。他见黑娃的神情,确实是一副敢做混账事情的模样。

    “别别别……哎,我……关上门细说吧……”

    原来,那日刘涣与黑娃和丫头回去以后,次日下午却来了一个姑娘,说是来寻刘涣的。要搞清楚刘涣一切的来龙去脉,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表情如何,等等……

    可老头与刘涣不过初交,感觉性情相投,要与他“做笔生意”,除此再无其他。

    姑娘寻不到刘涣,晃眼一看,尽看到了刘涣写给老画师的那首“青玉案”,细度之下如发了疯一般,非要花钱买那副字,老画师哪里肯卖。

    后来经过纠缠,那姑娘招呼左右一声,明抢了去,还放下狠话,说她是刘涣的仇人,如果老头想要活命,最好不要与刘涣有什么交集,否则必定死于非命!

    老头见状,扬言要告官,哪知姑娘听后哈哈大笑,反而越发狂躁起来,一通乱砸乱扔,道:“你这附庸风雅的老儿,给脸不要脸,这等好诗词,明明是向女子表明心扉的,怎么可能写给你,你不配拥有……”

    刘涣不解道:“那姑娘还说了什么?”

    老头沉思片刻,长叹一声。

    “那姑娘说,你早晚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如果你想报复,便去饶州赵家找她。同时要我告诫你,以后要学得糊涂一些,见到长得俊美的女子最好闭上眼睛,千万不得再轻薄良家女子,否则定让你好看。”

    “饶州?倒是距信州不远,这赵家又是怎么回事?美女都不能看,老子又不是他的奴婢,凭什么?”

    “哎呀,小相公啊,该说的我已然说过了,你是不知道,那姑娘当真是飞扬跋扈,她那左右随从,个个是满脸横肉,如刽子手一般。你怎地惹上了这等硬茬子。”

    “那姑娘长得什么模样?”

    “我哪里干细细看她,当时被三个大汉压在地上,哎……”

    “这到底是何人,我没有得罪过谁啊?莫非是那首‘青玉案’出的问题,也不应该啊,那首词虽然是辛弃疾所写,但得等到了几年以后的淳熙元年,才会问世啊。而今那豪放不羁,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也不过二十多岁,是不会有这等感触的……不过已然被我抄袭,却不知以后他会不会再写出来了……那首词的下片着意描写主人公在好女如云之中寻觅一位立于灯火零落处的孤高女子……女子……莫非,莫非是她?”刘涣也不言语,沉思了许久,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便是那日他们在茶馆之中见到的那个女子——那像极了他前世女友的女子!

    后来刘涣与黑娃唱完红脸唱黑脸,硬是要老头给刘涣雕刻一些东西。

    老头还在推迟不肯,刘涣真来了火,一个弓步向前,右手成拳,“砰”的一声击在老头的一块顽石之上,那顽石形状怪异,像极了一座山峰,见方五尺有余,可此时,尽被刘涣赤手空拳,一击而碎……

    老画师惊呆了,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石,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文质彬彬的刘涣,顿时觉得胆寒,双腿无端发抖,那在嘴边的恳求与推迟之言再也说不出来,跟着口水咽了下去,颤抖道:“好……好……就……就依公子……”

    黑娃的表情却更是夸张,呆呆地看着这个熟悉无比的“带头大哥”,一时间如见了天神,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何时这般厉害的?天了,往日在他面前秀拳秀脚,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刘涣放下背包,取出一大叠白纸,扔到了地上,道:“这便是我要雕刻的东西,上面有模子和注解。我只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做不到,我是不想活了的,你懂么?”

    华师一听他那句“我是不想活了的”,顿时以为他要犯事,吓得差点流尿……

    他与黑娃把竹块交给老头,临走时摸出一锭金子,扔给老头,道:“哼!你这老头,不吃软的,非要吃硬的。这是给你的工钱,不许拒绝,否则……”

    那否则才出,他猛地拉起黑娃的右臂,两个健步之间,已然破门而出,老头一晃眼,就不见了二人身影……

    一个巷子之中,刘涣一把放开黑娃。

    “黑娃,今日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我定不会说的……涣哥,你何时这般厉害了,刚才那招用的是太祖长拳么?”

    “哎……黑娃,你只要替我把守秘密,等回了村子,我教你一些拳脚功夫吧。”

    “好啊,好啊……只是涣哥,你给人家一锭金子,是不是太多了?”

    “黑娃,你看事情当全面一些,没有大局观念,是成不了大器的。我适才给那老头一锭金子,却是太多了,我也心疼。但是,若我不给他钱,他一怒之下报了官,我们还如何容身,这鱼死网破的事情,我不想做,莫非你想做么?”

    “涣哥,那……那你是用金子去堵住那老头的嘴么?可是……可是若那老头贪得无厌,收了金子,却还要去报官,又当如何?”

    “他断然不会!”

    “为何?”

    “这是个心里问题,是个情商问题,一时间与你也说不清楚。”

    黑娃又听刘涣说什么“心里”、“情商”等鬼话,他哪里知道,只觉得这些都是高来高去的道理,当下不再多言,心中更加地崇拜起刘涣来。

    刘涣一是武力相逼,二是金钱相诱,这等做法,皆是两个极端,一般只有两种人会做这种事情,一是杀人越货的虬髯客,二是财力雄厚的达官贵人。

    一黑一白,前者不要命,命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后者不惜才,不惜才便是有所凭,或是强有力的靠山,或是位高权重之辈……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一个老头惹不起的。

    他与黑娃找了以前住过的客栈,大摇大摆地嚣张起来。

    安顿好行程之后,刘涣又去杂货店买了许多纸。这次买的纸不同以往,显得厚实许多,有韧性,有硬度……

    深夜时,黑娃睡下了,刘涣就弹身而起,直奔老画师的作坊而去。

    他来到目的地,见得华师正挑灯雕琢,显得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看来,我的忧虑是多余的……”刘涣自言自语,安心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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