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战车越驶越远,城上众人的心好似被压的踹不过气来,格外沉重,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么?历经磨难,屡遭战火的洛阳,又一次迎来了严峻的考验,而这一次的结果又会如何,任谁也不敢乐观

    周扁一回头,望向身旁众人,“先将周公共之送回去吧还有,尔等洛阳大家,也一并回去吧,敬候我王师打退韩军的好消息太师坐镇宫中,应付各方变故,白圭呆在城下,负责民夫调动,宁越行走城中,严防城中动乱,少师随本王守在城上,迎接韩军进攻诸位,当此危急时刻,就不要再劝本王也退入宫中了,若守不住城,本王留在宫中又有何益?还望诸位与我王室一道,同舟共济,共渡此难关!”

    望着那一身披挂,傲然挺立的并不高大的身影,城楼之上不管是谁,一时都哽咽了,太师更是流出几滴老泪,哭喊几声“大王保重”后,第一个退下城去有人带头,紧接着,一干洛阳贵族纷纷争先恐后的涌下城去,再后,才是白圭宁越二人

    去的倒还挺快,没一会城楼之上便空了一大片,身边只仕少师以及一干将军,周扁转头望望,却见那三架马车此时刚刚回到韩军阵中

    周扁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转头望向少师,“士兵们都就位了么?城上防备措施都到位了么?”

    “回大王,除开城门是由大王的御林军防备之外,城门两侧近四里之地,五千士兵已布置完毕,第一排弓手守在女墙之后,第二排长矛兵手持木盾护在弓手之后,第三排和第四排弓手藏在女墙后面的木棚之下,投石机的民夫也都已就位,投石等物都已准备妥当,新增三架投石器正在组装之中另外烧汤的大鼎之下已经点燃,防火的水桶等物民夫正在运送,就等着迎接韩军了”

    “好,如此,我等就静候韩军”周扁大叫一声,顿觉气势也上来了

    “再传令下去,今日韩军不退,本王誓不下城,本王誓死与洛阳共存亡!”

    “诺!”少师大呼一声,转身喊了下去

    很快定鼎门两侧城墙上下都转头看了过来,将士们都已知晓大王今日也将守在城上,能在这个时代,以一弱冠少年做到如此,已是极为难得了,不由人不感动众将士眼中虽看不到那道矮矮的身影,但那高大的王旗却迎风竖立在城楼之上,在烈日中随风招展,气势磅礴

    一番准备之后,对面那韩军营中也有了动静,只见那韩军中军之中,有大旗挥舞了数下,然后便听见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随风传来,凄凉却又战意盎然号角声落,忽听那十万大军呼呼呼齐发三声大吼,吼声震天,好似猛兽迎面扑来吼声落地,又是鼓声响起,数面大鼓按着节奏同时敲响,鼓声动天,好似一把小锤敲在了城上众人心上

    韩军此时也动了,踏着鼓点,两个大阵走出阵列而来,后面其余的韩军也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随着鼓声节奏,呼呼的喊了起来那随着脚步声鼓声呼喊声传来的,似乎不是声音,而是杀气

    两个大阵便是两万韩兵,第一轮便出动了两万大军么?周扁眯起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城下那韩军的步伐

    周扁早已打探清楚了,这个时代的攻城战,其常规或者也可以说是最正统的方式,乃是先用蒙着牛皮的大车护送弓弩手先到城墙之下,用强弓劲弩压制城墙上的防守士兵,尽可能的杀伤城上士兵,弓弩射杀一段时间后,士兵们再从大车中冲出来,或者在城墙上往上射敌,或者搭着云梯往上攀爬,以优势兵力爬上城墙后,杀灭守城士兵,再攻下城门,放大军入城,到此攻城战便可以说胜利了当然还有其他的方式,比如直接拿冲车冲撞城门,若能打开城门,则先杀进去也好,或者其他水攻艾挖地道啊等等非主流方式其实在战国时期也比较流行

    所以周扁对这些当下流行的,以及一些以前没人想到过的方式都做了一定的预防,所谓有备无患,当此时望着那韩国两万大军越来越近时,周扁以下城上将士都还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守候着那韩军的一步一步靠近

    此时,定鼎门城楼之上,强悍的御林军老兵纷纷登了上来,不光因为大王在此,还因为守城向来以城门为最重要,定鼎门城门也修建的比两旁城墙高了一人有余,靠着二十多级阶梯相连

    层层的老兵涌了上来,其中不乏早在周扁第一干掉巩邑兵时就跟着的部下,还有嵩山之中练兵时的手下,当然更多的还是洛阳兵,跟随大王在巩邑洛水大败韩军的老兵在这些老兵的眼中,大王是有着无上荣耀的,跟随着大王,面对什么结果都会是胜利

    这城楼上的老兵一层又一层的涌过来,皆是披甲持锐,后背弓箭,前举大盾,很快,在樊馀周密以及一干军中校尉的劝谏下,周扁跳下木台,往后退去,直退到那城楼内部这是一座如同殿堂一样的建筑,耸立在城门之上,有着新加固的厚实屋顶,再说韩军看来也没有如投石器那般的大型攻城器械,在这城楼内部倒是极为安全

    虽然也想冲在最前线,但身为大王,又是少年之身,周扁也不得不委屈在这周全的殿堂之内

    当下便有军士前来汇报,韩军踏步前进,并没有借助大车之类往前冲,目前离着城门一里半远周扁不由冷哼一声,韩军不躲在大车之内往城下冲,还真是自大

    片刻后,又有军士前来请示,韩军只剩一里之地,已全部进入投石器攻击范围之内,要否现在开始打击?

    若想将石块投出一里之外,则一台投石器一次只能投一块大石头,杀伤力极为有限,不若等再近些可以投一堆略小一点的石头,杀伤力要强不少,这是早就算好了的,于是周扁摇摇头,“吩咐下去,要稳赚待韩军再近些着”

    其实周扁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两万双脚踏在大地之上带来的震动,周扁两只小手捏得手心里早就汗湿了,又是天热,又是紧张,也真是,韩军为何偏偏选在六月间来,等入秋了凉快点多好,你好我也好

    终于,军士又来报,韩军停在城门下两百步处,正在拉开队形,看其样子是要进攻了

    两百步外就要进攻了么,这个距离已经在寻常弓箭的有效范围之外,王室所配的大弓还算是可以了,但哪怕是在城墙上往下射,有效距离也只有一百步,难道这两万韩兵配备的全是劲弩?两万只劲弩,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极为豪华的装备了,韩军还真是瞧得起王室啊周扁丝毫不敢小觑,忙下令道,“吩咐全军注意隐蔽,防备箭矢,另外我军中两百只弩也可以杀敌了,再传令下去,投石器描述敌军后,自由射击!”

    “诺!”传令兵不敢怠慢,一拱手便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下去,城上的紧张气氛顿时达到了**城上五千多士卒,多少还是新兵,今天他们将迎来当兵生涯中的第一场战争的洗礼不过好在王室军中伙长一级以上的军官都进行过特定的训练,守城时哪一步应该如何做,谁负责哪一段都有标准,并且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是见过血的老兵,所以虽然城上一片紧张,但却并没有多少慌乱

    包括周扁在内,城上城下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快蹦出嗓门眼了,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一道长呼,“发!”仿佛近在耳边,然后便是几道嗡嗡声响起,周扁显是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那是我方的投石器发威了

    能抢在韩军第一轮射击之前发威,其速度倒是出乎周扁意料之外,也算是给王室长脸了而一旁的樊馀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张嘴说道,“这是投石器发射的声音么?怎么没听到石头落地?”

    周扁张嘴一笑,“让石头飞一会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了城下远方传来好多道咚咚声,不用想就知道那是石头砸在地面的生意,但却没有想象中的敌兵惨呼声传来,周扁与樊馀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之色,这投石器刚造出来时可是试验过的,从半空中砸下来的石头,别说冲劲,单靠重力就能砸死人了,何况这石头可是周扁令人专门从岷山采来,还雇用城中大量躲难的郊民磨出了尖尖以增加杀伤力,为何这会到了实际使用时却没发挥作用?

    片刻后,疑惑便得到了解答,一名军士从殿外跑了进来,“报大王,方才投石器第一轮攻击,射的有点远,只有少数几个石头砸在敌军阵中,应该只砸伤了几人城下负责投石的屠强将军正在旋,下一轮应该能射中”

    那军士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城下远方传来一阵持续的嗡嗡声,周扁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两万只劲弩同时拉开弓弦,那气势,可远非王室目前之力所能比较的啊

    刚汇报完的军士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转过身去,望向了殿外就在此时,嗡嗡声停顿了一瞬,然后猛然间更大的嗡嗡声刹那间暴起,好似打了个闷雷一样,紧接着,殿中众人便能看到面前远处的天上好似飞起了一片黑云一般,连那初起的夏日都快要遮住了,天色似乎都惨淡了许多

    万弩齐发的气势,可真是不小啊

    好像万鸟起飞,遮天盖日,又好像蝗虫来袭,无边无际,箭矢尚还飞在空中,那带起的劲风,却好似已经吹到了脸前

    眼见那黑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殿中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虽然知道这箭矢是飞不进城楼内部来,但樊馀几人还是竖起了青铜大盾挡在了周扁面前,毕竟这股压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那黑云直飞到眼前,猛的一下扎了下来,好似猛禽捕猎,又好似海浪扑来,就像暴雨一般狠狠的拍在了洛阳城上

    刷刷的声音响在耳边,众人皆心知那是箭矢射在城墙之上,或者射在盾牌之上,更或者是射在人肉身上的声音,惨呼声也随之而起,巨大的冲击,好像一只洪荒猛兽撞在了众人心坎之上但箭雨声尚还未停,两万支箭矢,像一场大雨一样,竟下了五个呼吸时间方才停下

    真是恐怖的一击,难怪韩军不要躲在牛皮车里冲过来,难怪韩军敢在洛阳城外如此嚣张,原来这恐怖的韩弩就是他们自傲的资本如此威力,真是恐怖的战国啊

    箭矢声停,殿中众人向外望去,却发现天又亮了,而耳边仍未停止的声声惨呼,好似在提醒诸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周扁的呼声在大殿中响起,“快下去,统计一下我军伤亡!”

    这时,那刚刚前来汇报却一直在发呆望着殿外的军士,方才反应过来,告罪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那军士刚消失在门口,周扁却仍旧不放心,一下跳了下来,冲到了大殿左侧这城楼上的大殿四面皆有出口,周扁从左门往外望去,却见那城墙之上,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稀稀松松的插着数百支箭羽,或钉在城墙地面上,或插在城墙靠内侧的木棚之上,或扎在那些个犹自还在发抖的木盾之上然而最吸引人眼光的却不是这,而是远处城墙中女墙与后面木棚间的空地上,趴着一名兵士,或者说应该是一具尸体,头朝城内,脚朝城外,背上还竖着几只箭矢

    肯定是临阵畏惧,想要逃跑,死了也罢,周扁冷哼一声,便不再管那,而是皱起了眉头,方才那阵黑云铺天盖地,怎么这一面城墙之上却只有上千只左右?真是奇怪

    这时,樊馀等人也护卫过来了猛听得有军士来报,“大王,那韩军忽然全部站起来了,整个队形,集体又在往城墙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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