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顺序发言,那么依照套路孟昶本打算和其他人一样说几句客套算就算是完了,但没想到钱乙居然把他叫起来问书中的句子,他什么都没记住,包括开头的第一个字他都忘了是什么。

    孟昶没有回答,其他人看向孟昶的眼神不由的渐渐变得怪异,因为这是《难经》开头的第一句话,所有人都记得。大家还埋怨钱司徒为什么对这小子青眼相加,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本想着有什么意图,但等了半天,也不见孟昶回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芙蓉书院张离身侧名为冯冀少年起身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钱司徒大人问的句子,你为什么不答?”

    孟昶没做声。又有人道:“你该不会是没记住吧!这可是开篇第一句话。”

    有人争辩道:“你胡说什么,他好歹也是智贤书院的学生,怎么可能连第一句话都记不住,最多也就是没用心看,我看他拿到书时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位小兄弟就是有意对司徒不敬,我看这位兄弟一定是有什么话说。”

    七大书院的人关于孟昶为何不作答的问题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在孟昶听来不过是黑脸白脸一起唱的戏码,他们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敌意,这些回护不过是把他逼到绝境而已。白长宇黑着脸,一言未发。

    许游之轻咳两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许游之看着孟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既然是开篇第一句,你就说出来好了,不用在意,把你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许游之想替孟昶解围,可他估计了错了一件事,孟昶连第一句话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见解?他们也太高估他的记忆了!

    钱乙也道:“是啊,上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让我很意外,所以我很期待你的意见,我读第一句的时候就深有感慨,记忆犹新,故而自然而然的吟诵,本以为你会接下句的,不过,看来你对这书并没有什么兴趣啊,不过那我的注解呢?你对我的注解有什么意见,我擅自引用了《召》里面的句子作为解释,也不知道对不对,你看了之后怎么想。”

    孟昶全身发凉,他虽然特意看了注解,他从来不会去看教课书意外那些之乎者也人生大道理的书。什么《召》,他连听都没听过。怎么有什么想法。

    见孟昶还是不回答,钱乙又道:“我知道《召》这本书生僻,但是既然看了,总会有些印象,只接说出你的感觉就好。大家交流而已,说对说错无所谓。”

    孟昶只想骂人,他一点都不记得那里谈的上什么对错?孟昶的拳头越捏越近,要是再不作答必然要出大事,可是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转移话题吗?怎么可能?大家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转移话题只会犯众怒。但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孟昶越想越急,不由的开始咳嗽起来。

    怎么办?此时此刻面对灼灼的目光,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白长宇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这个学生,记忆力极差,刚才他什么都没记住,不用在问他了,不能回答钱司徒的问题,还真是遗憾,希望钱司徒见谅。”

    芙蓉书院的冯冀一笑,对白长宇行礼道:“白外傅是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我的记忆力也不好,智贤书院的学生优惠如此之多,自然要比我们这些普通书院的学生强上百倍,而且来之前我们的掌院嘱咐说,来到这里的学生都是各书院最好的。既然白外傅身边的这个学生如此之差,为什么你要带他来?”

    “是啊,而且刚才钱司徒大人也说他曾遇到过这位小友,既然能得钱司徒赏识那么也不是最差的学生。白外傅不要和我们这些后辈开玩笑了。”

    “渺莽无为而不为,罔知所以然而能不思议也。这是开篇的第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理由记不住,我们虽不是智贤书院的学生,但是也不希望被白外傅这样拒绝。”

    白长宇说的话,没有一人相信,是了,谁会相信,因为事情围绕孟昶,所以开口反驳的都是各自书院的的学生,院长只是保持沉默。他们自然也不会相信白长宇所说的话。连许游之脸上都有怀疑之色。所有人宁可相信孟昶压根没看,也不会相信他是记忆力不好记不住。

    钱乙挥挥手,众人停止对孟昶的质问,钱乙转头对孟昶道:“我问你,你是因为没有看,还是因为没记住?”

    这个时候自然实话实话比较好:“没记住。”

    话一出口,就引起了低声的不屑声。孟昶紧张的时候由于习惯嘴角会不自觉的保持淡淡的笑意。他最拿手的就是笑,以前在“胖子”哪里他是笑的最好的一个,无论眼前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坦然的扬起嘴角。正是因为孟昶嘴角的笑意,和面对这么多人质问时不慌不忙,才更让人相信孟昶在说谎。在加上白长宇那张冷脸,让其他人觉得,他们智贤书院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们普通书院。

    只见钱乙摇摇头:“孟昶,虽然我和你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你也不能诓我,没看就是没看,不能因为怕我责罚就说记住,这样推诿可更加为智贤书院抹黑。我以前也是智贤书院的学生。你没看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不追究,毕竟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对佛经感兴趣。”

    钱乙的话说的极为恳切,在别人听来对于一个身在司徒之位的人而言这样的话已经将身段放的极低,可是在孟昶和白长宇听来却是以退为进,在逼迫他们。

    许游之沉吟片刻,钱乙和白长宇素来不和,以为白长宇是和钱乙在斗气,殊不知是钱乙在咄咄逼人。钱乙很巧妙的利用其它书院对智贤书院的嫉妒来攻击白长宇。虽然刚才分化了阵营,但是他们暗中对于智贤书院那种一较高低的情节却始终不变。

    眼见众人咬着白长宇不放,许游之道:“既然刚才钱兄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反正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那么就散了吧!”许游之本来只叫各大书院的掌院来商讨此事,但钱乙却安排每个书院带一个学生前来,反正这件事迟早会公开,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所以他也就没反对。但现在仔细想想,钱乙是想通过这个点让白长宇难堪。果然不愧是笑面虎,对自己的老师下手都那么狠。

    钱乙对着解围的许游之一笑,笑容虽然亲和,但里面全是不满。孟昶舒了一口气,既然许游之开口了,那么事情就算完了。岂知白长宇却起身道:“钱司徒,是不是以为我诓骗于你,说了假话?”

    “不,学生怎敢有这个意思。”

    白长宇冷哼一声:“我这个学生,的确是最笨的,也是我最不喜欢的,有人嘱咐你们带书院的精英过来,可没有人嘱咐过我,他的记忆里极差,刚才不是没看,也不是没有用心看,而是真的记不住,你们要是不行,大可现场印证一下,我白长宇刚才是不是诓骗你们!”

    白长宇为人正直,天生就是如此性格,孟昶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对这个掌院却有些佩服。钱乙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让人取过一本书,递给孟昶道:“这是刚才的书,六十秒的时间,第一句话总能记住吧!”

    周围人的眼光如同毒蛇一般投向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着孟昶翻书,念书,记忆,合书。

    “记住了吗?”钱乙问,但语气落在孟昶耳中却冰冷无比。

    心里传来的巨大阻碍和拿到书时的恶心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次都如此,这一次更甚,孟昶试图背出第一句话,但最终只是结结巴巴的听在了第一个字上,连第二个字都磕磕绊绊没有说出来。

    在座众人皆是一愣,世上当真有这样蠢笨的人?不对,这样蠢笨的人怎么可能进书院?各种各种的眼光,鄙夷,惊异,得意,可惜,疑惑的眼光瞬间朝他们砸来。孟昶嘴角的笑意的更甚,可是心里却难受极了。记忆力好不好明明是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却变成让其他人耻笑和攻击的把柄。

    “智贤书院的平民学生,我以为会比我们这些平民强许多,没想到,不过如此,这样的人智贤书院也收……”轻轻的一句话飘道孟昶的耳朵,他没有回应。

    白长宇起身向许游之行礼告辞,带着孟昶从这充满各种眼光的地方的离开。走出院外孟昶只觉得身子一软,摔倒在地,心里酸酸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是觉得无力,无力到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白长宇站在孟昶身侧,面沉似水:“心里觉得难受吗?觉得屈辱吗?”

    孟昶没有说话。

    “那就把丢了的脸挣回来!我白长宇从来不怕丢人,丢人是因为自己本事不够,那么下次当自己本事足够的时候就是打他们脸的时候!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软肋总会被人抓住。我问你,想把脸挣回来吗?”

    孟昶双拳紧握,不仅是因为今日之事,那种见不到底的努力让他束手无策,往事和现事重叠,让孟昶情绪波动极大:“想。”那一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孟昶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从没有见过孟昶这么蠢的人,但让他咽不下这口气的是钱乙对他的挑衅,钱乙既然想用孟昶让自己丢人,那么他的面子也必须由孟昶挣回来,他会让钱乙看看,今日让他白长宇所丢的人,终有一天会还在钱乙身上。他就要赌着一口气,他白长宇可以教出比他钱乙更优秀的学生,而且就是曾经钱乙自己戏弄的那个孟昶。

    “下个月,有各大书院联合举行的书院学生之间的比赛,智贤书院以前从不参加。”白长宇看了看孟昶。

    孟昶一听便懂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数术好的人,就说明脑子是好的,既然脑子没问题,那么绝对不可能会那么笨,从今天开始我会盯着你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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