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自己还是考虑不周,该问问这人想做什么,再通禀的!
    瘦马是什么?赵英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两淮盐商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做的买卖。
    瘦马,即瘦小病弱之马也。
    而瘦马者,即窈窈弱态的女子也。以瘦为美,满足豪商巨富们交际需求,养的名媛。
    这行当赚钱,一匹上等的瘦马,就要一千五百两银子。不收铜板,是大富大贵的象征!
    大约价值五千贯左右,是五个中人之家的所有家当!
    每年两淮地区的富商们,都会在整个两淮地区,举凡瘦马,而瘦马的来源,多为贫寒的庶民女子。
    养瘦马的习俗由来已久,前唐以丰润为美,这些盐商反其道而行之,故为瘦马。
    养这一字,也是巧妙,自幼从贫寒庶民家买来的女子,光有形体瘦弱还不够,瘦马的举止投足,一颦一笑,都有严苛规定,譬如走路要轻、吃饭要细嚼、眼神要饶润,能撩人。
    总之,要优雅。
    养瘦马,买卖瘦马有牙婆、牙行、驵侩等等民间行商,专门做这种买卖。
    豪门巨室对瘦马趋之若鹜,这养瘦马的行当,也越来越庞大。
    赵英小声解释了一下瘦马的含义,赵桓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大宋不禁行商,有利有弊,利在税赋。弊在祸国殃民啊!
    商人逐利为贵,人命因钱而贱。
    这些豪门巨室有点问题啊!这是公开选妃还是干啥?!
    这是要造反吗!
    不过赵桓看这个名为陈冲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这货有问题啊!
    朝廷以高薪养廉,知县事虽然品秩不搞,但是一年也有近百贯的收入。
    而且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
    他可不相信这个时代的所有官员都会清廉无比,舍己为公,那不现实。
    但是这个陈冲是不是过分了。
    据赵英所言,陈冲当了七年的候补,才轮上知县事,这当上知县事,也就仅仅三年不到!
    这一千五百两的银子!五千贯钱哪里来的?而且此人穿金戴玉,怎么看都一副我很有钱的模样!
    “官家,这瘦马乃是自家所养,来历干净,也是养了十余年,刚出了阁,本来是家长嫌臣在太行山下孤寂,这刚送到,陛下就到了,特地拿出来孝敬陛下。”陈冲附身说道。
    他又不是个傻子,敢在皇帝面前献出这种奢靡之物,不怕被官家猜忌自己是个贪官吗?
    李邦彦贵为左丞,说下马就下马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侥幸在御审中,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但是前面吴敏的脑袋被剁了,就是因为那一车又一车拉不完的铜钱。
    知县事能贪墨的那点小钱,他陈冲还看不上,如果让两淮公子哥知道他挂了泥腿子的糊口钱,恐怕会被笑话一辈子。
    赵桓皱着的眉头才有些舒展开来,瘦马之事,是现在的社会风气,自己不喜不假,可是短时间内,还是以河东路的战事为主。
    内政之事,只能驱逐外敌之后,保证自己没有外敌之后,再做打算。
    两淮富商都养瘦马,蔚然成风,又不是一家一户一门一行做这事,就赵英所言,这扬州就养着近千的牙婆!
    法不禁止皆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法不溯及既往。
    之前没有禁止养瘦马,也没有相关的管理机构,甚至连大宋的皇帝们,都把抄家的大户女子,送到教坊十六楼做官妓。
    这民间从事此道,也就不例外了。
    陈冲先是点名了自己瘦马的来源,来自家中,又说明来意,把瘦马送给官家,歇歇脚。
    赵桓挥了挥手说道:“你自己留着吧。大军前行,辎重营稍后就到,好生接收。把河阴县治理好,政通人和才是该做的事,少做些这没用的事。”
    陈冲识趣的弯腰离开的赵桓的房间,他今天其实代表的南方一个较大的势力团体试探了一下新帝。
    两淮盐商。
    出了赵桓的房间,陈冲脚步十分轻快,没走多远,和着晨曦的万丈金色的朝阳,轻声唱道:“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陈冲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长啸之声:“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几个意思?
    赵桓在房间里洗漱,听到这个长啸之声,也是一愣。
    陈冲的脚步从驿站而出,带着自己的瘦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瘦弱的女子,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位公子,这么高兴。
    “领钱百贯,雇车马一架,去汴京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陈冲脸上的笑意依然写在脸上。他对着无助的女子说道。
    瘦马可是经过精心培养的,一点也不输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多侍奉那些富商,就连算学都是学了五六年,算个账也算是一把好手。
    这样的女子倘若不许数千贯购买,只需聘礼就可迎娶,找个大户人家也实数不难。
    “公子,又在说浑话了。”这个女子虽然瘦弱,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卖身契还在陈家手中,怎么可能逃脱的掉呢?
    “今天公子高兴,卖身契还你。速去,速去。”陈冲从匣子里拿出了这名女子的卖身契,递给了她,让她赶紧走。
    陈冲想了想说道:“你要感谢官家。是官家救了你。明白吗?”
    瘦弱的女子连连摇头,说道:“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奴家记住了。”
    “记住了,就走吧。”
    陈冲提起笔,酝酿了良久。他说的不是废话,的确是官家救了她。
    这匹瘦马,如果今晚侍寝了皇帝,皇帝又不愿让此女子入宫,这瘦马的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即使是仁慈的君主不做此事,君主身旁的宦官也知道该怎么做。
    自秦之后,皇帝之位何其尊贵,其子嗣以私生子的身份,存活在民间?
    以大宋为例,每个诞生的赵家人,都是宗正少卿归档的。
    他要写信,给自己的父亲。
    太上皇赵佶路过淮南西路之时,曾经御瘦马三名,童贯夜间杀两名,谎称盗杀。剩下一名瘦马,死于陈冲的父亲之手。
    这瘦马天下扬名,何人不贪恋?
    陈冲的父亲是两淮名商,养瘦马千名,每年都要进贡两名进宫。
    而这次赵佶逃难到淮南西路,直接点名要三名瘦马侍寝!
    其昏聩,天怒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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