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凡人毕竟是凡人,气息却是不够充裕,李治原先不会道家法术,见到袁天罡施展,居然能够依样画葫芦做出来——实在是艺高人胆大。

    袁天罡只觉得忽然有一股高深莫测的功法助自己召唤各方吉祥之气,也没有时间细细分辨来自哪里,反而借势催动着往产房送去。

    等到医女对着御医又一次报出皇后娘娘的脉象之时,太医说皇后娘娘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在场之人哪个不佩服袁天罡的高超本事!

    唯有知道内情的钦天监台正袁天罡知道,这是有高人相助。

    天师暂休息之时,悄悄问了身边的太监,立政殿东南院子里住的是谁。

    小太监从来就是听着宫人们说天师的各种故事长大的,今日一见天师作法,更是瞬间变成脑残粉。因为天师问的也不涉及什么辛密——即便是这么问不妥当,当时激动不已的小太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刚才陛下的吩咐很多宫人都听见了,小太监说:“因为晋王殿下和晋阳公主年岁尚小,陛下让他们去了东南边的朝阳阁。”

    袁天罡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贞观八年中秋,皇后娘娘生下一女,这便是日后得封新城公主的那一位,也是长孙皇后最后一个孩子。

    因为皇后平安生产,李世民大喜,想要大赦天下,被小老头魏征给拦住了。

    于是李二陛下又说要拨款翻修终南山的楼台观——魏征还是反对。

    李二一怒之下说削减自己日常开支,也要翻修道观。

    魏征小老头这才答应,还一本正经地说:“望陛下信守承诺。”

    弄得李世民想要等到这事儿不在风口浪尖之时,悄悄从国库补上自己的开支都不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不管怎么说,皇后平安无事,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比如,与父皇李世民日渐离心的太子李承乾。

    比如,皇后的家族长孙一脉。

    比如,真正为皇后担心的李二陛下以及其他的子女们。

    当晚,李治就和武颜说起袁天罡这个人:“有些神通。”

    武颜自然也知道这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袁天师——后世还有一个刘伯温,也是个传奇人物。

    “你说你今天试着使了道家的功法?你也太莽撞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修炼是怎么来的,可是既吃甜的又吃咸的会腹痛这个道理你也不懂?”武颜有些担心,觉得李治的做法太不谨慎了,枉费了自己之前的再三叮嘱。

    李治弱弱地提问:“原来甜食和咸的一起吃会腹痛么?”

    小小声的一句话,就让武颜刚才升起来的一丝丝怒气烟消云散了:“好吧,看在你没有出岔子的份上,这件事暂且记着。今日你施展了法术,也累了,早点歇下吧。”

    李治张张嘴想要说自己一点也不累,可是又找不出什么言语对着武颜说,就听到对面清脆的如同银铃一般的女声说到:“晚安,明天见。”

    于是他也说到已经说得很顺溜的:“晚安。”

    直到玉叶没有了反应,李治觉得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巴:自己明明做了好事,想要努力延续长孙氏的命,避免武颜成为李世民的后宫一员,怎么武颜一点也不领情?自己这次也不是莽撞行事啊,一直是跟着那个道人运气的,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李治,因为你不知道武颜从前在现代但凡看到武侠文、仙侠文就会有“走火入魔”一说,放佛走火入魔已经如同大白菜一般随处可见——哦,如今大唐的白菜叫白菘。

    武颜的担心是否多余暂时还不得而知。

    可以确定的是,武颜的两个嫂子每一次见到她,都更比上一次要客气。

    不知道这是出于她们自己的考量,还是得到了武元庆、武元爽的示意?

    原本武颜想要和李治说一说应国公府的众生相的,结果一气一急,给忘了。

    中秋之夜,月圆人团圆。

    却有好多人辗转反侧。

    不提帝后再添一女的喜悦、皇子们心思各异、嫡出公主的庆幸;应国公府的杨氏和大女儿絮絮叨叨说起各种节日与各家各户的往来送礼、小相氏在和武元庆说起元华越发的有气势、武元芳眼见二姐姐又不肯让自己与她一块儿睡……

    真是一个乱纷纷的中秋。

    自从武颜进宫做了晋阳公主伴读之后,大姐武顺不知是因为忙于学习各种“为人妇”的技能还是怎么地,渐渐与二妹妹疏远了关系。不过这个一时半会儿没怎么显露出来,只是武颜毕竟是老黄瓜刷绿漆了,人老成精,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倒是武颖一直还是很爱戴、崇拜自己二姐姐,听到二姐姐夸自己做的牡丹花笺好用,忙不迭又要去做——被武颜劝住了,上次那一刀还能用好久。

    八月十六,一大早武颜又要进宫去了。

    去到百福殿安置好行李,到了崇文馆发现晋阳公主早就到了。

    原来是李明达昨个儿白日里为母后担惊受怕,昨晚熬不住早早就睡了,于是今儿一大早就起身。想要去看看母后和小妹妹,却被身边的许尚仪拦住了:“公主,皇后娘娘昨日必定是累的,小公主又年幼,恐怕这个时间不太适合去打扰了。”

    李明达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干脆早早来了崇文馆。昨日里她是看见了,雉奴哥哥一直在默写道德经,李明达小兕子和李治的年龄接近,关系最好,觉得昨日里雉奴哥哥抄写经书的样子比自己瞎着急要强一百倍,心下默默决定,以后遇到了事儿,再不能这么六神无主了,依靠写字平心静气是最好的——抄写经书为父皇母后祈福更是极好的。

    李明达再怎么早慧也只有五岁,不太懂道德经和祈福其实没什么关系。

    晋阳公主见到了武颜,兴奋地说:“元华姐姐,我有妹妹了。母后昨日给我生了一个小妹妹。”

    旁边的许尚仪想要开口说什么,又止住了:武家的小娘子一向是个老成的,公主在她面前偶尔露出天真烂漫的样子是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武颜顺着李明达的话头:“当初我娘亲生下妹妹的时候,我也是和公主一样开心——因为终于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这句话说出了李明达的心声:“是呀,兕子以后就是姐姐了,嘻嘻……”

    真情流露的李明达很少这么童趣地自称兕子了。

    武颜想到若是李治也这么娇憨地说一句:雉奴以后就是哥哥了,嘻嘻……

    真是要萌翻了自己!罪过罪过。武颜尽管见到过成年的玄奘,可是日日对着软糯的小包子李治,总是会不自觉地忘记他内里是个成年人了——这与李治近来经常做出符合他这个年龄的举动也有莫大关系。若不是确定那是李治真情流露,武颜还以为李治是影帝级的人物,这演技也太好了!

    一整个上午,武颜都没有往李治那边瞟几眼。

    上午的课程快结束了,沉不住气的李治传音入密:“我、我知道自己这回是冲动行事了,累得你担心了,对不住。”

    说起来都带着哭腔(?)——武颜坚持那是哭腔。

    觉得自己也有些小题大做了的武颜其实早就不生气了,本来嘛,就是担心李治出什么岔子才着急上火的,现在既然一点事都没有,又何必捏着不放呢。

    微微抬眼看到小包子总是偷偷觑自己几眼,武颜扯着嘴皮笑了笑。

    小包子这才安心。

    一场不算闹别扭的闹剧圆满落幕。

    当晚武颜、李治二人又恢复了“通话”。

    武颜把昨日回家的所见所闻给说了一说。李治虽然不比她懂人情世故,可是这么小半年下来,也是长进了不少,叹道:“无非是权势二字罢了。”

    “只要一直能保持这个相安无事的状态,我也就满足了,毕竟杨氏嫁妆也不少,就算是应国公去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怕就怕两个便宜哥哥撕破脸皮视孝道于无物。不过照着现在这个趋势,倒是不太至于如此了。”总的来说,应国公府的变化都在武颜的掌握之内——当初没想好怎么让两个哥哥顾忌着母女四人一些,结果瞌睡就被送枕头,平白成了公主伴读——看来做人还是得把握时间表现自己。

    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也得让人闻到酒香才是。

    李治闻言也说:“那就好、那就好。但凡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要早早告诉我……”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不与别人商量、莽撞行事的是自己,李治很生硬地转了话题:“与你颇为投缘的高家小娘子许是不能在宫里久呆了。”

    “哦,妙言怎么了?”武颜明知李治的用意,还是顺势往下问道,毕竟翻旧账不是好习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李治松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好像是她哥哥与东阳的婚事就要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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