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嬷嬷最担心的还是林黛玉的身体,好不容易调理的不那么娇弱了,希望这一次出门不要功亏一篑。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林黛玉这一回也就是刚上船的头两三天有些怏怏,几日后就恢复了精神。

    沿着运河北上,一开始黛玉还会饶有兴致地打开窗户看看风景,可是再怎么好看的风景,千篇一律地过眼也是会看厌烦的。行船不稳,王嬷嬷也不让黛玉做针线活——话说回来,黛玉的女红目前也就是勉强能见人而已,但是她倒是真的对刺绣开始感兴趣了。

    林黛玉闲来无事便拉着王嬷嬷一起下棋。王嬷嬷的棋艺进步了不少,可是黛玉在这方面更有天赋,常常是五六局里,王嬷嬷才能侥幸赢一回。

    不过王嬷嬷也无所谓毕竟就是个打发时间、陶冶情操的小技能而已,输赢并不重要;黛玉心思细腻,总觉得一直赢棋会让王嬷嬷失却了信心,倒是有意相让。

    王嬷嬷看着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心想这三四年的付出可真没白瞎,高傲如黛玉都能考虑自己的感受了,以后谁说林黛玉高冷,自己再也不相信了——其实人与人相处莫过于如此,以真心换真心,当然那等狼心狗肺的是不能与一般人相提并论的。

    但是该提点的还是得提点,现在的黛玉就是一块璞玉,就像一张白绢,还需得雕琢和描绘。

    “姑娘最是好性子,可是心思却太过细腻了一些。”

    黛玉迷茫:“嬷嬷怎么会这么说?”

    “姑娘一片好心,让着棋。对待下人尚且如此,难道不是思虑周全,心思细腻吗。”

    “嬷嬷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您何曾见我别的时候这样了?”黛玉掩嘴笑笑,“嬷嬷对着玉儿总是有操不完的心,真真辛苦。”

    “我啊,是既盼着姑娘长大,又不希望姑娘长大。”几年相处,王嬷嬷在林如海以及黛玉面前已经能够自称我了,可见体面。不过话说现在的王嬷嬷也不是那么纠结于称呼了,反正只是代号而已,就算自称奴婢,也不代表自己认同了自己的奴婢身份,权当是COSPLAY,“姑娘长大了,出落的愈发出挑,可是长大了,嬷嬷我也就老啦。”

    “嬷嬷一点也不老,就算玉儿长大了,嬷嬷也要一直陪着玉儿。”黛玉冲着奶娘撒起了娇。

    “好好,一直陪着姑娘。”

    ……

    现下是太平盛世,一路也没遇上水匪、强人,加之黛玉的船一看就是官眷出行,也没有不长眼的漕帮、兵丁太过刁难,是以,一路顺顺利利的到达京城。

    码头上有贾母派来的下人早早候着,看到了扬州来的船就伸长脖子张望,终于盼到了林姑娘。

    几个小厮并婆子咂舌:“林姑娘必定是很得姑爷喜爱的,看看这出门的架势,咱们来的人都不够接应,还是得快快去向府里禀报,再来些人手。”

    这厢慌乱回去报信不提。

    终于是把一切安置妥当,向荣国府前进。

    黛玉从侧门进了府,又要换小轿,王嬷嬷给雨燕使了个眼色,雨燕取出早早备好的铜板子儿,散给刚才的婆子和小厮:“给诸位买果子吃罢。”

    那些婆子小厮本以为是作白工,没想到林姑娘年纪小小却出手大方,很是感恩戴德了一番,回头就开始叨叨了林姑娘的气派。

    见到贾母,祖孙一通抱头痛哭。

    又见到了大舅母,即贾赦之妻邢夫人;二舅母,即贾政之妻王夫人,年轻而管理家政的王夫人侄女、贾赦儿子贾琏之妻王熙凤,以及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和衔玉而生的贾宝玉。

    宝黛二人初见有似曾相识之感,宝玉因见表妹没有玉,认为玉不识人,便砸自己的通灵宝玉,惹起一场不快。此为原文,概不赘述。

    管家的王熙凤问道黛玉的行李该如何安置。

    黛玉抬头看看奶娘王嬷嬷。

    王嬷嬷恭敬沉稳地上前交了一份礼单子给王熙凤:“回琏二奶奶,这是我家老爷和姑娘的一番心意。”

    王熙凤在贾母面前哪里敢拿大,并不好做主到底收不收这份礼,边嗔笑着把礼单给了贾母:“老祖宗,您看,这玉儿可真是外道。”

    贾母接过单子看了,大多是南方特产,并不是很贵重的物什,但在京城却都是难得。便开口让王熙凤收下了:“好歹是玉儿的一份心意,你去收拢了各个院子分一分,都是些南边的好东西。”

    王熙凤喜上眉梢:“哟,咱们这些京城的土包子可要好好开开眼。”

    黛玉羞怯一笑:“琏二嫂子说笑了。”

    “可怪不得老祖宗心心念念记挂着你,这小模样太招人疼了。”王熙凤有一张巧嘴,看人下菜碟儿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想要捧某个人的时候,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来,说得对方真的是倍觉舒适。

    王嬷嬷带着王熙凤身边的得力大丫鬟平儿去安置行李。

    …………………………

    说到黛玉的住处,(引用)当下,奶娘王嬷嬷又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

    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黛玉虽觉得不妥,但是初来乍到,不好总是给主人家添麻烦,便暂且没有言语。

    待到晚上的洗尘宴,黛玉算是见识到了京城贾府的奢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是应有尽有,不只是做的精细,连餐具也是鎏金镶玉的。因为南北两地口味大异,满桌子珍馐却并不适合黛玉的胃口。

    黛玉出于礼节稍稍用了一些。等到饭后陪着贾母又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终于回到碧纱橱。

    王嬷嬷早就吩咐了雪雁去打来热水供姑娘洗漱。

    这当口,又有雨燕端来了一小碗杏仁羊乳和一小碟子红豆茯苓糕——这也是王嬷嬷特意吩咐的,眼见着黛玉晚上并没有吃好,红豆茯苓糕最是凝神静气、益中补脾。

    红豆茯苓糕一共八块,每块都只有拇指大小,玲珑可爱。

    黛玉捻起一块,小小咬了一口:“嬷嬷是让咱们家的厨娘在厨房做的?会不会太麻烦了?”

    王嬷嬷一边整理梳妆台,一边回答到:“不妨事,是我方才和琏儿奶奶的大丫鬟一块出去的时候吩咐的,这点小事,平儿姑娘去老太君院子里的小厨房说了一声,就先把成贵家的(厨娘)安置下了。”

    黛玉听了也就放心了,吃了四五块茯苓糕还觉得意犹未尽,继续伸手,被王嬷嬷止住了:“姑娘快要安歇了,当心吃多了积食哩。”

    黛玉一想正是这个理儿,便没有再动茯苓糕,转而喝完了小碗里的羊乳。

    雨燕又奉上清水给林黛玉漱了口。

    碧纱橱地方不大,黛玉就让雨燕和雪雁去耳房睡,王嬷嬷值夜。

    其实王嬷嬷本是不必值夜的,身份体面摆在那里,便是不做这些也无妨。

    但是一来黛玉依赖奶娘,在家里就隔三差五地想要王嬷嬷陪着睡;二来王嬷嬷也在努力地刷黛玉的好感度,值夜睡的小榻也不并难受,说起来还比大学宿舍的床舒服多了。

    因此,初到荣国府第一晚,王嬷嬷陪着黛玉,黛玉安心了很多。

    …………………………

    躺下之后,黛玉轻声问:“嬷嬷睡了吗?”

    “还没有,姑娘累了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嬷嬷,我大概懂了为什么是琏二嫂子当家了。”

    “姑娘心里清楚就好。睡吧。”

    黛玉闻言,乖乖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慢慢睡了过去。

    …………………………

    黛玉这厢已经安寝。荣国府里好多人却因为林黛玉的到来而各怀心思。

    贾母是单纯为见到外孙女儿高兴。

    邢夫人收到了王熙凤分来的苏绣、绸缎和果脯蜜饯,倒是很开心,想着林家不愧是列侯之家,出手大方。

    王夫人面上不喜不悲,实则有些介怀:小姑子贾敏就是个不好相与的,现下她女儿一来,宝玉就摔了自己的玉,这还了得?

    三春倒是开心有了新的小姐妹,以后一块玩耍也有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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