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公子小时候可没这位这么难缠,又乖巧又听话,对下人也温和有礼,颇具王者之风。

    哪像这位……又调皮又任性,小小年纪已经十分的骄纵任性,喜欢吃东西,嘴还特别叼,除大王谁的帐也不卖,难伺候程度仅次于大王。

    “父王说的?那好吧……”胡亥垂下眼帘,小脑袋重重低下,精致且带着稚气的小脸蛋上露几丝感伤之情,那心灰意冷,伤人欲绝的小模样,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看了之后母性大发,“就两碗蛋羹,一碗蜂蜜水吧。”胡亥语气悠悠的说着。

    赵高闻言,正要命人上蛋羹,就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内侍尖细的禀报声,“大王驾到。”

    一听“大王驾到”,刚才还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胡亥,立马抬起头,玉雪可人的脸上毫无刚才的沮丧之情,满满都是“爹爹爹,求抱抱,举高高,转圈圈”的小儿孺慕之情。

    胡亥小手撑在几案上,不顾自己因为蹲久了有些酸麻的腿,挣扎着的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刚直起来,像是又想到什么一般,动作一僵,先是咬了咬下唇,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情,接着气乎乎的往地上一背,小屁股挪了挪,身体转了个方向,无视一旁赵高焦急的表情,用背对着刚进门的嬴政。

    嬴政一进门,就发现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爱子竟然没有和往常一样,跑上来抱住自己的脚撒娇,要吃这个要吃那个,还要“父皇抱抱”、“父皇摸摸”、“父皇你不摸我,那让胡亥摸摸你好吗”、“父皇累了一天辛苦了,让胡亥给您捶捶”,然后拿着个美人捶,不分一气的在自己身上捶着。虽然被他这么一捶,本来不酸的腰也酸了,不疼的背也开始疼了,但看着幼子为了自己而忙得满头大汗的孝顺模样,嬴政的心情还是非常好的。

    嬴政亲自上前,动手掀开纱帘,看着身体背对着自己,整个人大半埋在阴影中的胡亥,走上前将儿子抱在怀里,伸出手强迫对方抬起头,看着儿子气鼓气胀的小脸,笑咪咪的说道:“胡亥,你怎么了?今天怎么不来迎接父王?”

    “我生气了!”胡亥吸了吸鼻子,用特别委屈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要生气啊?难道是他们谁招惹你了?”嬴政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刮了刮胡亥的鼻子,忽然猛得伸手一指站在一旁的赵高,厉声说道:“赵高!”

    被嬴政这么一指,自打嬴政进来,就一直没直起腰的赵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在上,额头挨着地板,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不是赵高!”胡亥气乎乎的将头转到另一边,声音闷闷的说道。

    “不是赵高,那是……”嬴政抬起头,面色冷硬,目光冰冷的在室内扫了一圈。

    “扑通”、“扑通”、“扑通”,地上立刻又多了几个磕头虫。

    真不愧是生活在顶端……我说的不是金字塔,我是说,空调、冰箱、冷库、珠穆朗玛顶端的男人,只这么扫一眼就能把人冻成冰块,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胡亥抬起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嬴政,真不愧是我的偶像,不吃药萌萌哒,来,祖龙,让我么么哒一个。

    第2章 嬴政

    也许是父子之间心有灵犀,胡亥抬头对着嬴政发花痴的时候,嬴政也正好低下头,一眼就将幼子毫不作伪的孺慕之情收入眼中,“不生气了?”嬴政伸出手,捏了捏胡亥的鼻头,笑着问道。

    “谁……谁说我不生气了?我生气……生气的很呢!父王你看……我都胖了……”胡亥伸手抓住自己的两边腮帮,然后将脸用力往外一拉,原本精致无瑕的瓜子小脸,立刻变成一张长方脸,“父王你看看,我胖了……知道我为什么胖吗?就是生气气的,里面全是气,我都气胖了。”

    嬴政看着明明在卖蠢,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严肃认真表情的胡亥,冷峻的脸上露出几丝痛苦、挣扎之情,嘴角开始抽搐,身体也微微有些发抖。

    “这个……胖了才好,胖胖的才有福气。”嬴政努力做出一副高深正经的模样,默默将视线从蠢儿子脸上移开,喝了一口茶,还是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于是挥挥手示意赵高等人下去,等大殿里只有自己父子二人时,方才低下头,以袖掩面挡住胡亥的视线后,身体开始剧烈发抖。

    胡亥看着脸埋在大衣袖身后的嬴政,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从嬴政剧烈耸动的双肩来看,自己还是不要看更好,“父王坏坏!就知道欺负胡亥。”胡亥松开捏住脸的手,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就想从嬴政怀里出来。

    “好好好!父王不坏父王不……噗……”一看自家宝贝又发他那个小脾气,嬴政忙将袖子挪开,正了正表情,准备安慰一下笨蛋儿子,但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心情,在一眼触及到儿子那蠢蠢的模样之后,立刻又破了功。

    “呜呜……父王真讨厌!父王欺负人!”胡亥扁了扁嘴,眨了眨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沾在他轻轻颤动的睫毛上,晶莹剔透欲落未落,看着煞是惹人怜爱。

    “父王哪坏坏了?乖乖乖!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嬴政一手轻轻背打着胡亥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拿起衣袖,小心翼翼的为儿子拭去脸上的泪水,“胡亥,不要哭了,你都三岁了,是个大人……行行行,你是小孩你是小孩,你就算长到八十岁,也是父王的小宝贝。”

    “嗯!胡亥是父王的小宝……父王,你用来擦眼泪的那个……那是我的衣袖啦。”胡亥抬起头,一脸幽怨的看着嬴政。

    没想到啊没想到,祖龙你这么浓眉大眼的人,竟然也是个天然黑。

    “不要在意细节。”面对儿子半指责半愤怒的小眼神,现在的秦王嬴政,未来的秦始皇,拿出他应有的政治家脸皮厚度,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应该庆幸的是,你没有流鼻涕。”

    “父王……”你对儿子这么坏,你的粉丝知道吗?

    “胡亥,父王可不是故意捉弄你。父王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多注意观察周围事物,提高警惕能力和防范能力。你看,别这么没警惕心,其他人随便递个什么,你就看也不看的往嘴里塞,今天还只是个衣袖,明天要是万一别人给你下点毒药呢?”嬴政板起脸,抱住胡亥,强迫他的脸正对着自己,声音严肃的说道。

    “可是你是父王,不是别人啊。”胡亥噘着小嘴,不服气的反驳道:“我没那么傻!”

    “好好好,你不傻你不傻。嬴政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胡亥的脑门,满意的看着儿子“哎唷”一声以后,以手捂住脑门,小脸气鼓气胀的样子,笑着开口说道:“那不傻的胡亥,你可以告诉父王,你今天到底是在生什么气吗?”

    “我……我……本来……本来……以为父王不喜欢我了,所以才生气……可是听刚才父王的话,发现我可能……可能……”胡亥低下头,别别扭扭的说着,声音也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大概是觉得难以启齿,干脆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你懂得”的眼神看着嬴政。

    “胡亥,你怎么会这么想?”嬴政一脸惊讶的看着胡亥。

    对别的儿子不好说,对胡亥自己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除了长子扶苏,没有哪个儿子女儿让自己废过那么多的心,就连扶苏……自己虽然也疼爱扶苏,但因为扶苏是长子,大秦王位的继承人,不能软弱,更不能被溺爱;而胡亥是幼子,不用担负过多的责任,又正值天真可爱,依恋亲长的年龄,所以从表面上来看,自己疼爱胡亥比扶苏还要多上许多。

    “谁让父王今天那么晚才来看我,平常父王都是戌时一刻就来了,今天却这么晚……”胡亥越想越委屈,不是为嬴政来晚了而委屈,而是为自己穿越到这个倒霉的地方而委屈。

    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高考完解放了,结果出门旅个游,就被一超速超载卡车送到了这个时代。不说别的各种不适应,就说这个戌时一刻吧,换成二十一世纪的时间,也就是新闻联播刚播了一半的样子,自己应该是刚吃完晚饭,在那里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试题消食。可是现在呢?赵高竟然说“夜已深”,让自己早点睡。怎么睡得着嘛?时差还没倒过呢!

    听完胡亥的解释,嬴政露出一副晃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这样就生气了,你这孩子还真是……”

    作对不对?矫情对不对?爱撒娇对不对?我作怎么了?谁让父王你喜欢吃这一套!

    胡亥想着原主两母子平常的行为,心口有点塞塞的,这对母子怎么能这么忽悠伟大的祖龙呢?

    原主的母亲是个外邦进贡的女子,按照秦代流行的女子称呼法(出生地加上姬字),这个女人被人称做“胡姬”,能歌善舞,善解人意,最主要的是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不是中国传统的那种无肩、平胸,且略带一点丰盈的圆脸福气型美人,反而更适合现代人的审美爱好——锥子脸,大胸脯,长腿细腰,又瘦又白。

    胡姬除了跳舞跳得好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作作作!当然,你要喜欢的话,胡亥可以换一个说法,叫做“撒娇”。

    因为从小失学没有读过什么书,出身外邦也没有学过什么礼仪,胡姬在六国贵族美女如云的秦宫里真是一朵好大的奇葩,当然你要把她比成一处清新自然、毫不造作的风景也行。

    反正别人吃不吃这套没关系,咸阳宫的主人吃就行了,粗鲁无礼也可以是天真率直,不懂礼仪也能看成不娇柔做作,作天作地也能当成夫妻情趣。

    若是要胡亥来点评胡姬和嬴政之间的事,只要提一部很知名的电视剧,大家就懂了。

    还珠格格。

    当然,胡姬也不是只会作,也不是无时无地都在作,她不通礼仪又没读过书,但智商还是颇高的,至少在大BOSS烦恼不快的时候,胡姬会摇身一变化身知性美女,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来打动你。

    想想吧,一个女人,你心情好的时候,这个女人会撒娇会任性,就像天下所有的小女人那样,会用对待情人的方法对待你;你不开心的时候,这个女人虽然无法为你解决烦恼,但她却会一边仔细倾听着你的烦恼,一边用“大王么么哒,我相信你”、“大王是最棒,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到你”的眼神,深情款款的看着你,同时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你最大的帮助,让你感觉到温暖,觉得并不是孤家寡人。

    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因为,胡姬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而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人,却幸或不幸的红颜早逝,最美好的年华,没来得及年老色衰,色衰爱弛,就已然匆匆谢幕下台,留在嬴政心里的永远是那时年轻美好的影子。

    #论朱砂痣、明月光的养成#

    做为男人,胡亥虽然不齿胡姬这么忽悠男同胞,但做为胡姬的儿子,胡亥很乖巧的将胡姬对待嬴政的手段抄了过来,略加改良就成了秦朝版的亲子活动,然后一一用在爱屋及乌的嬴政身上。

    现在看起来,效果挺不错的,毕竟是亲儿子,不是捡来的。

    “我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字,就是为了等父王来的时候,能给父王一个惊喜,结果……”胡亥对对手指,扁着嘴继续委屈的说道。

    作完了,现在该扮演感动大秦,二十四孝好儿子了。

    “写字?你认字了?你才三岁啊!”嬴政一脸惊奇的看着胡亥,长子扶苏虽然天姿聪颖,但也是五岁才正常开蒙读书,他三岁的时候……扶苏三岁的时候,自己尚未亲政,朝政皆为华阳夫人、吕不韦、嫪毐等人所把持,那个时候自己每天担心的都是帝位不稳,大秦江山不保,日日为朝政烦恼,哪有时间来和扶苏相处。尤其扶苏三岁时,正是嫪毐谋反、自己亲初大宝的关键时刻,更没有时间和扶苏相处,所以嬴政一回忆,发现自己脑海里根本没有三岁时的扶苏的模样。

    “父王瞧不起人,三岁怎么了?我,胡亥,那可是父王的儿子。”胡亥从嬴政怀里站起来,昂首挺胸,气热十足的说道:“而父王您,那可是要统一天下的男人,所以……哪怕我只有父王一点点……哪怕只有父王一点点……一点点的……”胡亥在嬴政面前,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极为细小的距离,“反正就是胡亥只继承了父王很少一点的聪明才智,也足够胡亥一生享用不尽了。现在只是写个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父王的儿子,当然是最棒的。”

    “哈哈哈……胡亥啊胡亥,你这一套一套的,从哪学来的?是不是赵高教的?小马屁精,就会哄父王。”嬴政嘴里这么说着,但脸上却没有一点不快的模样,反而笑容满面看着胡亥,毫无平日在朝上的严肃。

    “什么啊?父王怎么可以这么想胡亥?这些话都是胡亥心里想的,胡亥一直一直在想,只是以前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今天想啊想的,想了好久……才不是别人教的呢,胡亥这么聪明。”胡亥略略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说道。

    “好好好,不是别人教的,不是别人教的。”虽然嬴政在心里已经认定胡亥刚才那些话是别人教的,但还是满足儿子小小的表现欲,不戳穿他的小把戏,做一回糊涂父亲,让他得意得意,“胡亥,你在练字吗?快写来给父王看看,若是写得好,重重有赏。”

    “有赏?父王父王,你先说说,你要赏孩儿什么啊?”胡亥倚在嬴政怀里,伸手抱住对方的脖子,笑嘻嘻的说道。

    “先别笑得那么开心,写得好有赏,写得不好也是有罚的。”嬴政伸手捏了捏胡亥的腮帮,笑着说道。

    “父王放心,孩儿绝对是最棒的,与其想着要罚孩儿,还不如先想好要赏孩儿什么吧。”胡亥一拍胸口,不等嬴政再说话,又补充一句道:“孩儿可是父王的儿子。”

    两父子说笑着的时候,赵高也将早已准备好的竹筒和笔墨送了上来。

    嬴政伸手阻止赵高磨墨的行为,拿起旁边的水杯,往砚台里倒了少许清水,亲自拿起一方墨细细研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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